大面积饥馑。那时候韩陌阡刚刚考上初中,每天中午放学回家,锅里都有一碗碎米南瓜粥和一块饼,每次韩陌阡都要问,妈妈吃了吗?妈妈每次都回答,妈妈吃了。韩陌阡那时候正在长,饭量极大,妈妈既然说吃了,他也就信以为真了,每次都把碎米粥和饼吃个光,连掉在桌上的渣都用手划拉到一起倒嘴里。后来终于有一天,放学回来,锅里没有了碎米粥和饼,家里也没有了妈妈,妈妈被人送到医院去了,不久就死了。韩陌阡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为了少年时代贪吃的那碎米粥和饼,韩陌阡悔恨终。
蔡德罕和韩陌阡纵使有千条万条不同,但自幼丧失父母这一条是完全可以画等号的。在城市长大的孤儿韩陌阡比别人更能理解一个农村孤儿的神苦难,也更能切地会到这苦难对他的一生将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韩陌阡将那张薄薄的16开书写纸从到尾又看了两遍,便将它放回到预备选的那一堆表格里,他甚至产生一个念,是不是可以向萧副司令报告,通过门,对蔡德罕这样的初中生,在文化考试的时候给予适当的关照。
韩陌阡最后打消了这个念。他能帮蔡德罕的,就是将他的名字填写在将要送到萧副司令手中的报告里。这就天地厚了。
韩陌阡现在所的工作,叫“保底”
命运的太已经初微熹,在几千个骨当中,能够披荆斩棘攀上山之巅,幸运地沐浴到这缕光的,毕竟只有极少数人,在他们尚且惶惑茫然的时候,他们并不知,在千里之外,在本战区的心脏,一个叫韩陌阡的三十四岁的年轻老成的参谋,已经把他们的未来输他的铝合金计算盘里,一遍遍地搅拌着清理着,行了接近于真理的预估——挑选挑选再挑选,淘汰淘汰再淘汰,凝练凝练再凝练,删繁就简,提炼金量比重最的那一分,形成书面报告,然后以萧副司令和组织的名义通报到队,保证他们在第一政审中顺利过关——当然,这只是为他们取得参加选资格所的初步努力,也只是向他们提供一试手的基本保障。把他们放这个角斗场上,他们还要接受各类型的考,最终能不能选,就连萧副司令也不能给谁打包票。
蔡德罕自然无从得知军区炮兵司令参谋韩陌阡在这个中午——在已经下班之后又反复再三,重新回到办公室的这件事情对他会产生何等重要的意义,他跟这个人无亲无故素不相识,要不是大家都是炮兵,这个人既没有理由收拾他也没有理由援助他。
蔡德罕后来知的事实是,先是团里和师里把他作为重报了名,后来军里又来了通知,初中生一律取消参加选考的资格,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笑笑,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尽他十分不希望有这个结果。
再往后军里和师里又来了一个补充通知,凡是在军区挂上号的训练尖必须参加选考,在师里下发的这个补充通知的后面附有“军区挂上号的”、“必须参加考的”人员名单,这份名单里就有他蔡德罕,而且只有他一个人是初中生。
得到这个消息后,蔡德罕跑到营房后面的小河边,独自小哭一场,也直到这时候,他才知他是军区挂上号了的训练尖,就算这次考不上也值了——组织上对得起咱了。
六
韩陌阡是60年代毕业的大学生,学的是生专业。自从父母相继去世之后,他就被外公外婆接到另外一座城市了,外公外婆家里的状况要比他爷爷家好得多,至少可以吃个半饱了。韩陌阡就在这半饱的状态下完成了初中学业,而等他上了中之后,终于就可以比较放心地吃个全饱了。
韩陌阡的遗憾在于,大学刚刚上了两年,就赶上了一个荒诞岁月。当时正是血气方刚,自然要怀着解放全人类的雄心壮志投到那场史无前例的大革命中去,以鲜红的太照遍全球为自己的最理想。不幸的是,不久之后那场革命成了暴力行动,他亲看见了一些人毫无理地挨揍或者死去,方领悟他的理想和荒诞的游戏搅和到一起去了,大失所望之余,毅然投笔从戎,先是在一个连队当文书,然后提当了副指导员。
到了70年代中期,军队有规矩的趋势了,开始重视知识了,才把他调到军区炮兵司令当了参谋。虽然满腹经纶,但由于资历浅薄,很受有丰富革命斗争经验的工农的蔑视。自己倒也知趣,即使满肚这个想法那个主意,也始终是藏不的,默默无闻一就是五个年,一直都是夹着尾人的。没有想到,这个极不起的小人引起萧天英的重视,既不是在大战决策当中起了作用,也不是在危难时候舍卒保车,而仅仅是在一次招待会上显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