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起床之后,凌云河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才上课,便落实萧副司令关于“要鼓励学员们冷浴”的指示——二区队西边的塘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凉澡。洗得心旷神怡,洗痛快了,穿上衩背心,又跑到东边的山坡上引吭歌——
临行喝妈一碗——(呃)酒,
浑是胆——雄赳(呃)赳,
鸠山(嗳)设——宴和我朋友,
千杯(呃)万盏会应酬,
时令不好(嗷——嗷)风雪来得骤…
正豪情满怀之际,还没等他把那句“妈要把冷时刻记心”代清楚,风雪果然就来了——潘四一路小跑蹦到了场上。
“赶快下来,集合了。”
“集什么合,不是行政日吗?”
“韩教员要上小课,让我们到大队去。”
凌云河说:“韩教员是不是要给本人发奖啊?这个星期本球队又是三战三捷,他是政治的,应该鼓舞士气嘛。”
“别梦了,赶快下来。”
凌云河说:“镇静,慌什么慌,我还在宿舍里呢。”
然后继续哼着刚才剩余的分,把“妈的冷”代清楚了,穿上军装,检查了上上下下的风纪扣,这才气宇轩昂地走宿舍。
到了大队政治会议室才知,今天是一个小型座谈会。参加的学员有魏文建、谭文韬、阚珍奇、凌云河、潘德、安国华、蔡德罕、单槐树等十几个人。内容主要是队以来的思想状况,包括学动机,也包括毕业后的设想。
凌云河在发言的时候说:“自从上次听了韩教员关于军官职业神的阐述,我们都很受启发,的确是要站在军官的度来认识问题和有意识地培养这职业神了。今天韩教员让我们来…”
这时候韩陌阡打断了凌云河的话:“哪个韩教员叫你们来的?”
凌云河怔了一下,惶惑地看着韩陌阡,嗫嚅地说:“不是你…吗?”
“谁是你?”
“哦,对了,是韩主任。”凌云河的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的笑意,很认真地说。心里却明显地不痛快了——这个人的脸怎么说变就变?
韩陌阡的脸虽然平静,语气却很重:“我提醒大家注意——这是大队政治会议室,坐在这里的既不是站在你们教室里给你们讲课的韩教员,也不是政治教研室的韩主任,而是政治韩副主任。”
全愕然。因为教导大队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凡是给学员上课的,都是称呼教员的。祝敬亚挂名也是基础教研室主任,还是教务的副长,但是大家都喊他祝教员,很自然的。更何况韩陌阡过去曾经是七中队的好朋友,还跟他们一起过炮,那时候一架也没有,大家都很熟悉,喊韩参谋的有,喊韩秘书的也有,多数的时候是喊老韩,还称兄弟的,没当回事嘛,怎么突然间把架端起来了?而且还端得这么大。
韩陌阡当然清楚写在大家脸上的不理解(抑或还有不自在),韩陌阡淡淡一笑,凌云河顿时就发现那微笑同当初在炮场上见到的微笑大相径,明显地变成了笑不笑。
韩陌阡说:“大家要搞清楚,规范称呼也是培养军官意识的一项基础科目,什么场合里有什么称呼,在教室里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韩教员,在政治教研室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韩主任,在这里,在政治会议室,本人的最职务是政治副主任。”
韩陌阡说着,顺手把面前一堆东西往旁边推了推。大家看清楚了,那是一堆档案,纸盒的脊背上写着名字,正是今天与会人员的。
气氛顿时就压抑下来了,小小的会议室里笼罩着庄重严肃的情绪。大家的发言都很谨慎,字斟句酌,生怕被韩副主任抓住了尾个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