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的秘密的会议，他已经掌握了组织的秘密，一旦他脱离了组织，组织上是不会让他活着留在淮上州的，除非他去向国民党反动派自首。可是，组织里有这么多志同合的好朋友，要让陈秋石去卖他们，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转之间，陈秋石就冷汗飕飕了。到饭馆吃饭的时候，陈秋石瞅个空问赵明，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让我加地下组织了？

赵明停住筷，惊愕地看着他说，怎么没打招呼？我上午在路上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吗，我们要加地下组织，为革命事业抛颅，洒血。你当时还很激动，说大丈夫纵也天下横也天下，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陈秋石把都悔青了。他恍惚记起来了，那些话他确实说过。

那顿晚饭不算差，除了青菜豆腐，居然还有叶集风味萝卜炖羊。可是陈秋石吃到嘴里，索然无味，觉就像在吃最后的晚餐。他想质问赵明，虽然我同意加地下组织，但是我没有说要报考南湖分校啊，为什么不打招呼？但是这次他没有问，他变得聪明起来了，他知现在一切都迟了，而且他从韩君和赵明等人的表情上看，这是一件很重要很严肃的事情，他如果三心二意，组织上秘密置他的可能不是没有。

陈秋石庆幸的事情有三件，一件是到南湖报考黄埔分校，毕竟比参加游击队直接拉到大别山去打仗要好。二是同船到南湖的还有两个女生，两个女生中就有袁梅。袁冬梅去世之后，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常常在惊悸中哭醒，而袁梅比她的堂还要漂亮，天生丽质，神清气。袁梅的Rx房一定是洁白贵的，袁梅的一定是晶莹剔透的，这一从袁梅的脸上就能看得来。他乡遇故知，倘若以后志同合，就一封休书把丑婆娘蔡给休了，跟袁梅过上有情的日。

陈秋石庆幸的第三件事情是，他已经有了儿，无论怎么说，他给爹妈有了代，丑是丑，好歹是个传宗接代的啊！

吃完饭，大家就分行动了。各人行李都很简单，连书都不用带，南湖分校内的同志已经安排好报考学事宜，不意外的话，那个军校，考得上要上，考不上也得上。

组织上给大家发了盘缠，每人三块大洋。

袁梅跑过来对陈秋石说，夫，太好了，我们就要投到火的武装斗争当中了。我的心已经飞到了南湖，飞到了长江边上，飞到了火的战场上了。

陈秋石看着袁梅那双漂亮的晶莹的眸，突然来了神，腰杆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骨，饿其肤…

袁梅兴地说，夫，你这样想真是太好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功名应向上取…

陈秋石随接，男儿何不带吴钩，直取关山十五州…

袁梅说，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两个人一唱一和，越说越多，越说越投机，越说越来劲，到了最后，陈秋石真的激动起来了，好像他已经纵骑在背上，挥军掩杀，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这以后，袁梅就不喊他夫了，喊他秋石兄。

几年后陈秋石在红四方面军的一支队里当团长，因为肃反被关土牢，差儿被砍了。那也是个夕西下的黄昏，他在无数个后悔当中，最后悔的就是几年前的这个黄昏，他确实是被一虚无的激情冲昏了脑，说了那么多的大话，了那么大的蠢事，当真像他爹说的那样是个半吊。

四天后到了南湖，应考的卷很简单，形同过场戏，问了一些三民主义的常识，然后就是中国古代一些著名军事人和著名战例。这时候陈秋石才发现，他过去在新剧社里排戏得到的那些知识，远远比他在淮上州国立中学学的数学理用得多，他是以分考黄埔军校南湖分校的。

六

陈九川最早的名字不叫陈九川，叫陈继业，这个名字是他爷爷给起的，除了希望自家东山再起，还有一层更的意思，继业的谐音就是盼父。

继业的名字喊了三年，陈秋石杳无音信。那一年小继业生了一场病，把一家人吓得魂都没了。陈本茂豁了老本，雇了一驾车拉着孙到淮上州治病，而且的是洋医院，用的是西洋的药品。继业的病倒是治好了，家里的大洋也折腾掉不少。回到隐贤集，陈本茂还是不放心，又请孙半仙给孙看前景。孙半仙说，你知你孙为啥老是疼脑吗？你儿娶了两房媳妇，都是不到二十岁归西的，魂不散啊，她们魂不散找谁去？就找你的孙。

陈本茂老泪纵横，匍匐在地，磕如捣蒜，一个劲儿哀求孙半仙想办法解救他的孙。

孙半仙举着右手，手心朝内，手背朝外，问一句，陈本茂答一句，末了，孙半仙说，你那两个死去的儿媳妇，一个难产而死，是善鬼，对你家怨气要小一些。还有一个暴病而亡，不是善终，是厉鬼，对你家怨气冲天。天你孙疼脑，是善鬼作祟的小劫，破财消灾，她收几个香火也就罢了。可是秋冬属，厉鬼猖獗，你孙到了秋天还有一大劫难。

陈本茂一把把孙半仙的给抱住了，哭着喊，大仙啊，咋办啊？

孙半仙说，你这孙是戊辰年丙辰月生的，没错吧？

陈本茂说，千真万确，一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