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严泽光对王雅歌说“看看,什么叫策反,这就是策反。王铁山这个老狐狸,搞得我众叛亲离。”
王雅歌说“你别拉不下屎怪茅房,你也不想想,孩长这么大,你尽过多少义务?现在孩要考大学了,你从峨眉山上下来了,摘桃来了。”
严泽光吼“你还不是一样?第一,你没有给我生个儿;第二,你只给我生了一个女儿;第三,生了女儿你跟我一样也撒手不,不,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严丽文说“你们都别吵了,这个家我一分钟都不想呆下去了。考快了,我还要行最后的冲刺,我回家了。”
说完,甩着两条小辫走了。
女儿一走,两都愣住了。严泽光说“喂,你听见没有?”
王雅歌说“什么?”
严泽光说“她说她回家了,那这里是什么?妈的连女儿都嫌贫富。王铁山当副师长了,他就认他那个爹爹,不要我这个爸爸了。”
王雅歌说“你还是浑不讲理。孩喊老王爹爹的时候,他是副团长,而你是团长。”
严泽光说“这孩先知先觉,她从小就知她爸爸不是她爹爹的对手。她爹爹太狡猾了。”
那段时间,严泽光的情绪很差,动辄发火,喜怒无常。他甚至想到了转业。可是一个四十六岁的团长,而且是一个战功卓著的老团长,而且是一个自认为是战术专家的老团长,真的转业到地方,简直就是笑话!
严泽光简直想象不来,转业到地方他会什么,他甚至连西服领带都不会打。他有他自己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是能工巧匠,他是艺术家,他得心应手,他游刃有余。你把一张一比二十万的地图放在他的面前,他能立刻让这张地图站起来,等线一都不会差,坐标误差基本上不会超过二十米。他不用侦察,就能凭借对于地形的和战术的经验,判断攻防双方的兵力署和火力系,甚至能够预测战斗第二阶段乃至第三阶段的走向。这能力绝不是那些仅仅凭借资历留下来的、登上去的人所能备的。职务的不一定平,过去的战争靠大刀片,靠勇敢加大喊。他记得他参军的时候刘界河就跟他说过,在战斗中只要会喊,喊一班向左,二班向右,三班跟我来,喊对了就能当排长。
当然,刘界河本人并不是靠勇敢加大喊,刘界河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文化人。凭着良心说,王铁山也不是大老,王铁山是文化人中的大老,大老中的文化人。而他呢,他虽然算不上是大文化人,可他是战术专家,这是有目共睹的,这是国内外都知的事实,因为在朝鲜战场上国人也领教过。
哦,对了,等等,问题可能就在这里。在过去,从来都是他领先一步,从当排长,连长,营长,从来都是他在前而王铁山在后。可是自从双榆树战斗之后,情况就变了,王铁山是少校而他是大尉,王铁山先他一步当了副团长,虽然说他很快就压了王铁山一,但是王铁山很快就以更快的速度同他平起平坐,并且还以更快的速度当了副师长,几乎成了他的上司。他不能不承认,王铁山比起一般的老要得多,可是王铁山跟他比,那就差得太远了。他靠什么?因循守旧,就班,循规蹈矩,一句话,稳稳当当地使用自己的资历,使用自己的谦逊,使用自己的和蔼,使用自己的人缘,除此之外,别无他长,如此而已,而已!
在等待通知的日里,已经有风声传来了,石得法代理团长职务。
严泽光现在已经开始讨厌石得法了,这个人品质上倒是没有太大的病,战争年代也是一条好汉,就是一条,官瘾很足,在他的所有的对严团长迟迟得不到提升的同情里面,其实充满了他个人希望得到提升的愿望。
想想也是。你自己不能提升,副团长和参谋长就得不到提升,营长们也得不到提升。一个人不走,堵了一大串,一个人走了,一条路全通了。
每当想到这里,严泽光的心里就充满了悲哀。他渐渐地意识到,他一直等待的那个日遥遥无期,而且他更悲哀地意识到,他一直期盼的战争不仅一直没有来临,就是真的来临了,他恐怕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生龙活虎了。一个四十六七岁的团长,而且是步兵团长,再也不能上阵了,廉颇老了,只能吃饭了。
那么,他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了。在这个问题上,他恨透了王雅歌。他要是有个儿该有多好!有个儿,哪怕他再也不提升了,再也不能打仗了,甚至连团长也不当了,那他也不愁。他可以什么事情都不了,集中力跟儿探讨战术,他可以把本团本师乃至解放军历史上那些彩的或不彩的,奇的或不奇的,胜利的或失利的,一一行分析,分析成败得失。他还可以像沈东那样研究针对训练,开展对假设敌潜在敌的研究。有了后嗣,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啊,他太赏识那个锐气人的年轻人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一起面对贾军长和刘界河的时候,他们合得是那样的默契,那样的心有灵犀。他简直就是他的儿,不,他就是他的儿。有时候在幻觉中,他真的把沈东当成是自己的儿,是他和王雅歌在不经意——不,不是和王雅歌,是谁都不能是王雅歌,最好是杨桃——是他和杨桃在不经意间在梦中结合的结晶。
他决定,一旦组织上什么决定,要他离开队,或者说离开战斗,他就把他的全财富——足足一炮弹箱战争实和战术检讨心得,全给沈东,在觉中,他已经把那个小伙看成是他的神后裔了。
6
差不多就在严泽光接到军事学院通知的同时,严丽文也接到了军医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王雅歌提议说“我们到相州市人民饭店庆祝一下吧!”
严泽光说“我们?我们是谁?”
王雅歌说“我们家和老王家。”
严泽光说“谁掏钱?”
王雅歌说“当然是我们掏钱。”
严泽光说“那不行,我们一家两,他们一家四,该他们掏钱。而且老王是副师长,薪金比我。”
王雅歌说“你是真的不讲理。是你们爷儿俩造,又不是老王爷儿俩造。再说,你要是还说他们一家四的话,那我以后就让严丽文改名为王丽文了。”
严泽光说“墙倒众人推,无所谓。我这个老团长是死猪不怕开了,随便你们怎么糟践。”
王雅歌说“你别怪气地,你说请不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