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察那块神秘的地形。但他最终镇压了这个望。他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光彩,在实战中也是不可能的。那里现在还是“敌占区”“蓝军”一个加营早已空投下去了。
没有电。一盏昏黄的灯挂在帐篷的撑杆上,这是沈东特意派人从老乡家里买来的。他喜这束恍恍惚惚的微弱的光线,这光线有历史,能够营造陈旧的氛围,使他验到昨日战争的受。他想象严泽光王铁山们当年恐怕也像这样,在冰冷的雪地上,独自坐在窝棚里,燃一烟卷,边放着一瓶老酒,眺望天上白的寒月和远山黝黑的廓影,构思着奇制胜的谋略。他需要这境界。发之前,他甚至还让妻到休所去搬来了严泽光当年使用过的褡,还有一件千疮百孔彩斑驳的日军黄呢大衣,连他现在使用的图和文件包都是严泽光给他留下的。
而这里是初秋,并且没有。
他想让他的队也扮成老八路或者老解放,他想还原历史的雄壮——队从空旷的沙滩上风前,独小车吱吱呀呀地碾过,大娘大婶站在村大把大把地着红枣。年轻英俊的团长骑一匹雪青或者枣红的骏,像一簇火焰在队伍中穿梭。蹄飞扬,雪狼四溅。耳棉帽的土兵边走边唱。丽文领着一帮剪二刀的女兵,站在路边的石坎上,手打竹板为队鼓动加油。某地上,他先士卒跃陷阵,一队士兵擎红旗跟在他的后…那才叫气派,那才叫战争!
“东啊,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就稀里糊涂地结束了。我现在觉这个世界有两个最背时的人,你和我。”
这声音仍然那么亲切,那么刻。他记得那次在槟辉山的萨莫拉山,严泽光睛里的光泽一下黯淡了许多。而仅仅在一个月前,上午的严泽光还是团长,下午当他从玉屏军分区招待所走来的时候,那是一副什么样的姿势?几个小时前还是他的上级的张省相在他的面前敢怒不敢言,面对给他当了数年上司的政委,他伸手一指:“战区,我是一号,你是二号!”
那是一个既有雄才大略,又有独特个的天才。他只属于战争,只熟练战争,因而一旦离开战争,他就会变得糊里糊涂,变得乖戾无常。他记得那次去千佛寺回来的路上,为了避开那个让人的话题,他们又谈起了战争,严泽光说“现在我闷得慌,什么都不会,什么都碍手碍脚。军人啦,就像骑手,哪怕从背上摔下来,也要往前几。”
他理解严泽光。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女婿能像沈东这样理解他的岳父,抑或说是理解他的神之父。
他希望有那么一天,他也能站在一个制上,挥手对他的同僚或者下属说,战区,我是一号,你是二号…三号…八号!
月挂中天,如烟的月光遍地淌。
沈东信步走帐篷。山洼万籁俱寂,微风轻,秋虫浅唱。
哨兵的枪刺闪着寒光,时有警惕的令问讯声传来,振奋着山野的情调。帐篷里传香甜的鼾声,像是一首抒情的小夜曲。远有几星火闪亮,那是集团军导演所在位置。沈东突然想到,此时王铁山或许也正在挑灯夜战,正在艰苦地谋划对付他的细节。
10
王铁山黎明即起,全副武装地扎束完毕,在山上打开了太极拳。张牙舞爪地比划了一阵,才拎起衣服到女兵帐篷外面叫了严丽文,开始沿盘山小跑步。
山区清晨的空气纯洁清新,坡上的小树枝叶上还挂着初秋的。
“山里的土养人,”王铁山跑了满面红光,着气说“离休之后,我得选个幽静的地方,最好能在山里。不工作了,再住在城里,恐怕不适应了。”
“爹爹想隐居成仙啊?”
“成仙的想法没有,不过是想过清静的日罢了。”
严丽文跑几步,与王铁山并肩,拢一拢额前的发“爹爹,可以问您一件事吗?…是件秘密的事情呢。”
“人一老,就无密可保了。”
“我倒是听说,岁数越大,埋得越。”
“那要看是什么事儿。”
“听说…”严丽文说了半截,诡秘一笑。
“听说什么?”
“听说从前您和我爸爸同时上了一个人,是这样的吗?”
“哦?”王铁山的嘴角撇了一下,放慢了脚步,扭过来“你是听谁说的?”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这回事?”
王铁山淡淡地笑了笑说:“不是同时上了。话应该这样说,是你爹爹和你爸爸同时着一个人并且同时被一个人着。”
这下到严丽文惊讶了:“有这样的事?”
“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在战争年代,用鼻吃饭的事情都不足为奇。”
“她一定很,是吗?”
“是的,尤其是在我和你爸爸的心目中。”王铁山回答得旗帜鲜明。
“你和我爸爸是不是因为她才开始闹别扭的?”
“不,”王铁山突然笑了“你以为我和你爸爸争风吃醋?哈哈,不是那么回事。争风吃醋是你们这一代人的事情。我和你爸爸都…我们那时候叫喜,我们都喜她,但是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倒醋罐。倒也争来争去,用你爸爸的话说是抢媳妇儿。话都是摆在桌面上说的,不搞谋不使绊。那时候我们都年轻,年轻得荒唐。我们那时候的…就叫情吧,简单得很,就像一只红红的桃挂在树枝上,有能耐你够下来,没有能耐你就走开。不像你们得那么复杂,勾心斗角死去活来的。”
“爹爹您为什么没有先下手摘下那颗桃呢?”
“这是一个简单的复杂问题,我和你爸爸都是大个,两个人都能够得着,所以在最初的时候我和你爸爸明火执仗地战斗,抢占地,但是都没有动手。我们怕把那颗桃抢破了。只要她还挂在那里,时常能看上几,心里就滋。”
“你们难就没有想过,总该有个结果吧?”
“当然想过,但是在初级阶段,我和你爸爸谁也不想主动去动那个结果。我们都在等,都在心里用力。三个人是一起来的,不把话挑明,三个人都亲,话一挑明,就孤了一个。我们都在想,等吧,顺其自然吧。桃总会落下来的,让她自己挑个方向吧。我们实际上是把难题给她了。我们都没有想到,她会用那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她后来走了,所有的问题都烟消云散了。直到树上的桃没有了,我和你爸爸才同时伸手去,我们都扑了一个空,于是我们的手就地握到一起了。”
严丽文说“爹爹,你描述得真,从你的描述就可以想象来.那是一段好的岁月。”
王铁山说“是啊是啊,往事如烟啊!”严丽文问“你们从来没有向她表白过吗,您和我爸爸都没有?”
王铁山说“不,我们最终表白了,并且抢在她牺牲之前。那是在田坝连环伏击战胜利之后,田坝区政府问我们两个连队,搞了个很大的篝火晚会,喝酒吃,载歌载舞。后来你爸爸端着酒碗走到杨桃的面前,大声宣布,‘杨桃是我严泽光的老婆啦!’我当时不服气,也端着酒碗上去了,大声说,‘我不同意!’后来就有意思了,我和你爸爸分别是两个连队的连长,这两个连队就分别喊,杨桃向左,杨桃向右,向左杨桃,向右杨桃!那个场面哦,你不知有多么壮观!”
“哇,那个杨桃幸福死了!”严丽文叫。
王铁山苦笑着说“幸福个啥?她哭着跑了。”
严丽文不解地问“为什么?她不是你们吗?”
王铁山说“可是我们的方式她不能接受,或者说不好意思接受。那个时代的人啊,哪里像现在这样呢。”
严丽文问“后来呢?”
王铁山说“后来嘛,后来你爸爸怪我把事情搞砸了。”
严丽文问“再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