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且单于信汝,使决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斗两主,观祸败。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悬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独匈未耳。若知我不降明,令两国相攻,匈之祸从我始矣。”律知武终不可胁,白单于,单于愈益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绝不饮;天雨雪,武卧,啮雪与旃并咽之,数日不死。匈以为神,乃徙武北海上无人,使牧羝,曰:“羝乃得归。”别其官属常惠等,各置他所。
天雨白氂。
夏,大旱。
五月,赦天下。
发谪戍屯五原。
浞野侯赵破自匈亡归。
是岁,济南太守王卿为御史大夫。
◎ 天汉二年壬午,公元前九九年
,上行幸东海。还,幸回中。
夏,五月,遣贰师将军广利以三万骑酒泉,击右贤王于天山,得胡首虏万馀级而还。匈大围贰师将军,汉军乏数日,死伤者多。假司陇西赵充国与士百馀人溃围陷陈,贰师引兵随之,遂得解。汉兵故什六七,充国被二十馀创。贰师奏状,诏征充国诣行在所,帝亲见,视其创,嗟叹之,拜为中郎。
汉复使因酐杅将军敖西河,与弩都尉路博德会涿涂山,无所得。
初,李广有孙陵,为侍中,善骑,人下士。帝以为有广之风,拜骑都尉,使将丹杨、楚人五千人,教酒泉、张掖以备胡。及贰师击匈,上诏陵,使为贰师将辎重,陵叩自请曰:“臣所将屯边者,皆荆楚勇士奇材剑客也,力扼虎,命中,愿得自当一队,到兰山南以分单于兵,毋令专向贰师军。”上曰:“将恶相属邪!吾发军多,无骑予女。”陵对:“无所事骑,臣愿以少击众,步兵五千人涉单于。”上壮而许之。因诏路博德将兵半迎陵军。博德亦羞为陵后距,奏言:“方秋,匈,未可与战,愿留陵至俱。”上怒,疑陵悔不而教博德上书,乃诏博德引兵击匈于西河。诏陵以九月发,遮虏障,至东浚稽山南龙勒上,徘徊观虏,即亡所见,还,抵受降城休士。陵于是将其步卒五千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止营,举图所过山川地形,使麾下骑陈步乐还以闻。步乐召见,陵将率得士死力,上甚悦,拜步乐为郎。
陵至浚稽山,与单于相值,骑可三万围陵军,军居两山间,以大车为营。陵引士营外为陈,前行持戟、盾,后行持弓、弩。虏见汉军少,直前就营。陵搏战攻之,千弩俱发,应弦而倒。虏还走上山,汉军追击杀数千人。单于大惊,召左、右地兵八万馀骑攻陵。陵且战且引南行,数日,抵山谷中,连战,士卒中矢伤,三创者载辇。两创者将车,一创者持兵战,复斩首三千馀级。引兵东南,循故龙城行四五日,抵大泽葭苇中,虏从上风纵火,陵亦令军中纵火以自救。南行至山下,单于在南山上,使其将骑击陵。陵军步斗树木间,复杀数千人,因发连弩单于,单于下走。是日捕得虏,言“单于曰:‘此汉兵,击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得无有伏兵乎?’诸当君长皆言:‘单于自将数万骑击汉数千人不能灭,后无以复使边臣,令汉益轻匈。复力战山谷间,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乃还。’”
是时陵军益急,匈骑多,战一日数十合,复伤杀虏二千馀人。虏不利,去,会陵军候敢为校尉所辱,亡降匈,言:“陵军无后救,矢且尽,独将军麾下及校尉成安侯韩延年各八百人为前行,以黄与白为帜。当使骑之,即破矣。”单于得敢大喜,使骑并攻汉军,疾呼曰:“李陵、韩延年趣降!”遂遮急攻陵。陵居谷中,虏在山上,四面,矢如雨下。汉军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万矢皆尽,即弃车去。士尚三千馀人,徒斩车辐而持之,军吏持尺刀,抵山,狭谷,单于遮其后,乘隅下垒石,士卒多死,不得行。昏后,陵便衣独步营,止左右:“毋随,丈夫一取单于耳!”良久,陵还,太息曰:“兵败,死矣!”于是尽斩旌旗,及珍宝埋地中,陵叹曰:“复得数十矢,足以脱矣。今无兵复战,天明,坐受缚矣。各鸟兽散,犹有得脱归报天者。”令军士人持二升Я,一片冰,期至遮障者相待。夜半时,击鼓起士,鼓不鸣。陵与韩延年俱上,壮士从者十馀人,虏骑数千追之,韩延年战死。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军人分散,脱至者四百馀人。
陵败去百馀里,边以闻。上陵死战;后闻陵降,上怒甚,责问陈步乐,步乐自杀。群臣皆罪陵,上以问太史令司迁,迁盛言:“陵事亲孝,与士信,常奋不顾以徇国家之急,其素所畜积也,有国士之风。今举事一不幸,全躯保妻之臣随而媒蘖其短,诚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满五千,蹂戎之地,抑数万之师,虏救死扶伤不暇,悉举引弓之民共攻围之,转斗千里,矢尽穷,士张空弮,冒白刃,北首争死敌,得人之死力,虽古名将不过也。虽陷败,然其所摧败亦足暴于天下。彼之不死,宜得当以报汉也。”上以迁为诬罔,沮贰师,为陵游说,下迁腐刑。
久之,上悔陵无救,曰:“陵当发,乃诏弩都尉令迎军;坐预诏之,得令老将生诈。”乃遣使劳赐陵馀军得脱者。
上以法制御下,好尊用酷吏,而郡、国二千石为治者大抵多酷暴,吏民益轻犯法;东方盗贼滋起,大群至数千人,攻城邑,取库兵,释死罪,缚辱郡太守、都尉,杀二千石;小群以百数掠卤乡里者,不可胜数。路不通。上始使御史中丞、丞相长史督之,弗能禁;乃使光禄大夫范昆及故九卿张德等衣绣衣,持节、虎符,发兵以兴击。斩首大或至万馀级,及以法诛通行、饮当连坐者,诸郡甚者数千人。数岁,乃颇得其渠率,散卒失亡复聚党阻山川者往往而群居,无可奈何。于是作《沈命法》,曰:“群盗起,不发觉,发觉而捕弗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不敢发,恐不能得,坐课累府,府亦使其不言。故盗贼多,上下相为匿,以文辞避法焉。
是时,暴胜之为直指使者,所诛杀二千石以下尤多,威振州郡。至海,闻郡人隽不疑贤,请与相见。不疑容貌尊严,衣冠甚伟,胜之躧履起迎,登堂坐定,不疑据地曰:“窃伏海濒,闻暴公旧矣,今乃承颜接辞。凡为吏,太刚则折,太柔则废,威行,施之以恩,然后树功扬名,永终天禄。”胜之纳其戒;及还,表荐不疑,上召拜不疑为青州刺史。济南王贺亦为绣衣御史,逐捕魏郡群盗,多所纵舍,以奉使不称免,叹曰:“吾闻活千人,孙有封,吾所活者万馀人,后世其兴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