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四十二(3/10)

皆礼之，由是群士莫不归心。

宪世贫贱，父为医。颍川荀淑至慎，遇宪于逆旅，时年十四；淑辣然异之，揖与语，移日不能去，谓宪曰：“，吾之师表也。”既而前至袁阆所，未及劳问，逆曰：“国有颜，宁识之乎？”阆曰：“见吾叔度邪？”是时同郡良，才倨傲，而见宪未尝不正容，及归，罔然若有失也。其母问曰：“汝复从医儿来邪？”对曰：“良不见叔度，自以为无不及；既睹其人，则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固难得而测矣。”陈蕃及同郡周举常相谓曰：“时月之间不见黄生，则鄙吝之萌复存乎心矣。”太原郭泰，少游汝南，先过袁阆，不宿而退；，往从宪，累日方还。或以问泰，曰：“奉之，譬诸氿滥，虽清而易挹。叔度汪汪若千顷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也。”宪初举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劝其仕，宪亦不拒之，暂到京师，即还，竟无所就，年四十八终。

范晔论曰：黄宪言论风旨，无所传闻；然士君见之者，靡不服远，去玭吝，将以周全，无德而称乎！余曾祖穆侯以为：“宪，隤然其顺，渊乎其似，浅莫臻其分，清浊未议其方，若及门于孔氏，其殆庶乎！”

◎　延光二年癸亥，公元一二三年

，正月，旄夷反，益州刺史张乔击破之。

夏，四月，戊，爵母王圣为野王君。

北匈连与车师寇河西，议者复闭玉门、关以绝其患。敦煌太守张珰上书曰：“臣在京师，亦以为西域宜弃，今亲践其土地，乃知弃西域则河西不能自存。谨陈西域三策：北虏呼衍王常展转蒲类、秦海之间，专制西域，共为寇钞。今以酒泉属国吏士二千馀人集昆仑，先击呼衍王，绝其本，因发鄯善兵五千人胁车师后，此上计也。若不能兵，可置军司，将士五百人，四郡供其犁、谷，据柳中，此中计也。如又不能，则宜弃河城，收鄯善等悉使，此下计也。”朝廷下其议。陈忠上疏曰：“西域内附日久，区区东望扣关者数矣，此其不乐匈、慕汉之效也。今北虏已破车师，势必南攻鄯善，弃而不救，则诸国从矣。若然，则虏财贿益增，胆势益，威临南羌，与之通，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既危，不可不救，则百倍之役兴，不訾之费发矣。议者但念西域绝远，恤之烦费，不见孝武苦心勤劳之意也。方今敦煌孤危，远来告急；复不辅助，内无以劳吏民，外无以威示百蛮，蹙国减土，非良计也。臣以为敦煌宜置校尉，旧增四郡屯兵，以西抚诸国。”帝纳之，于是复以班勇为西域长史，将兵五百人屯柳中。

秋，七月，丹杨山崩。

九月，郡国五雨。

冬，十月，辛未，太尉刘恺罢；甲戌，以司徒杨震为太尉，光禄勋东莱刘熹为司徒。大鸿胪耿宝自候震，荐中常侍李闰兄于震曰：“李常侍国家所重，令公辟其兄；宝唯传上意耳。”震曰：“如朝廷令三府辟召，故宜有尚书敕。”宝大恨而去。执金吾阎显亦荐所亲于震，震又不从。司空刘授闻之，即辟此二人；由是震益见怨。时诏遣使者大为王圣修第；中常侍樊丰及侍中周广、谢恽等更相扇动，倾摇朝廷。震上疏曰：“臣伏念方今灾害滋甚，百姓空虚，三边震扰，帑藏匮乏，殆非社稷安宁之时。诏书为阿母兴起第舍，合两为一，连里竟街，雕修缮饰，穷极巧伎，攻山采石，转相迫促，为费亿。周广、谢恽兄弟，与国无肺府枝叶之属，依倚近幸佞之人，与之分威共权，属托州郡，倾动大臣。宰司辟召，承望旨意，招来海内贪污之人，受其货赂，至有臧锢弃世之徒，复得显用；白黑混淆，清浊同源，天下讙哗，为朝结讥。臣闻师言，上之所取，财尽则怨，力尽则叛，怨叛之人，不可复使，惟陛下度之！”上不听。

鲜卑其至鞬自将万馀骑攻南匈于曼柏，薁鞬日逐王战死，杀千馀人。

十二月，戊辰，京师及郡国三地震。

陈忠荐汝南周燮、南冯良学行纯，隐居不仕，名重于世；帝以玄纁羔币聘之；燮宗族更劝之曰：“夫修德立行，所以为国，君独何为守东冈之陂乎？”燮曰：“夫修者度其时而动，动而不时，焉得亨乎！”与良皆自载至近县，称病而还。

◎　三年甲，公元一二四

，正月，班勇至楼兰，以鄯善归附，特加三绶，而兹王白英犹自疑未下。勇开以恩信，白英乃率姑墨、温宿，自缚诣勇，因发其兵步骑万馀人到车师前王，击走匈伊蠡王于伊和谷，收得前五千馀人，于是前始复开通。还，屯田柳中。

二月，丙，车驾东巡。辛卯，幸泰山。三月，戊戌，幸鲁，还，幸东平，至东郡，历魏郡、河内而还。

初，樊丰、周广、谢恽等见杨震连谏不从，无所顾忌，遂诈作诏书，调发司农钱谷、大匠见徒材木，各起家舍、园池、庐观，役费无数。震复上疏曰：“臣备台辅，不能调和，去年十二月四日，京师地动，其日戊辰；三者皆土，位在中，此中臣、近官持权用事之象也。臣伏惟陛下以边境未宁，躬菲薄，殿垣屋倾倚，枝拄而已。而亲近幸臣，未崇断金，骄溢逾法，多请徒士，盛修第舍，卖威福，路讙哗，地动之变，殆为此发。又，冬无宿雪，节未雨，百僚焦心，而缮修不止，诚致旱之征也。惟陛下奋乾刚之德，弃骄奢之臣，以承皇天之戒！”震前后所言转切，帝既不平之，而樊丰等皆侧目愤怨，以其名儒，未敢加害。会河间男赵腾上书指陈得失，帝发怒，遂收考诏狱，结以罔上不。震上疏救之曰：“臣闻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则还自敬德。今赵腾所坐，激讦谤语，为罪与手刃犯法有差，乞为亏除，全腾之命，以诱刍荛舆论人之言。”帝不听，腾竟伏尸都市。及帝东巡，樊丰等因乘舆在外，竞修第宅，太尉掾舒召大匠令史考校之，得丰等所诈下诏书，奏，须行还上之，丰等惶怖。会太史言星变逆行，遂共谮震云：“自赵腾死后，用怨怼；且邓氏故吏，有恚恨之心。”壬戌，车驾还京师，便时太学，夜，遗使者策收震太尉印绶；震于是柴门绝宾客。丰等复恶之，令大鸿胪耿宝奏：“震大臣，不服罪，怀恚望。”有诏，遣归本郡。震行至城西几亭，乃慷慨谓其诸、门人曰：“死者，士之常分。吾蒙恩居上司，疾臣狡猾而不能诛，恶嬖女倾而不能禁，何面目复见日月！死之日，以杂木为棺，布单被，裁足盖形，勿归冢次，勿设祭祀！”因饮鸩而卒。弘农太守移良承樊丰等旨，遣吏于陕县留停震丧，棺侧，谪震诸代邮行书；路皆为陨涕。

太仆征羌侯来历曰：“耿宝托元舅之亲，荣过厚，不念报国恩，而倾侧臣，伤害忠良，其天祸亦将至矣。”历，歙之曾孙也。

夏，四月，乙丑，车驾。

戊辰，以光禄勋冯石为太尉。

南单于檀死，弟立，为乌稽侯尸逐鞮单于。时鲜卑数寇边，度辽将军耿夔与温禺犊王呼尤徽将新降者连年击之，还使屯列冲要。耿夔征发烦剧，新降者皆怨恨，大人阿族等遂反，胁呼尤徽与俱去。呼尤徽曰：“我老矣，受汉家恩，宁死，不能相随！”众所杀之，有救者，得免。阿族等遂将其众亡去。中郎将翼与胡骑追击，破之，斩获殆尽。

日南徼外蛮夷内属。

六月，鲜卑寇玄菟。

庚午，阆中山崩。

秋，八月，辛巳，以大鸿胪耿宝为大将军。

王圣、江京、樊丰等谮太母王男、厨监邴吉等，杀之，家属徙比景；太思男、吉，数为叹息。京、丰惧有后害，乃与阎后妄造虚无，构谗太及东官属。帝怒，召公卿以下，议废太。耿宝等承旨，皆以为当废。太仆来历与太常桓焉、廷尉犍为张皓议曰：“经说，年未满十五，过恶不在其；且男、吉之谋，皇太容有不知；宜选忠良保傅，辅以礼义。废置事重，此诚圣恩所宜宿留！”帝不从。焉，郁之也。张皓退，复上书曰：“昔贼臣江充造构谗逆，倾覆戾园，孝武久乃觉寤，虽追前失，悔之何及。今皇太方十岁，未习保傅之教，可遽责乎！”书奏，不省。九月，丁酉，废皇太保为济王，居于德殿西钟下。来历乃要结光禄勋礻殳讽、宗正刘玮、将作大匠薛皓、侍中闾丘弘、陈光、赵代、施延、太中大夫九江硃伥等十馀人，俱诣鸿都门证太无过。帝与左右患之，乃使中常侍奉诏胁群臣曰：“父一，天自然；以义割恩，为天下也。历、讽等不识大典，而与群小共为哗，外见忠直而内希后福，饰邪违义，岂事君之礼！朝廷广开言事之路，故且一切假贷；若怀迷不反，当显明刑书。”谏者莫不失。薛皓先顿首曰：“固宜如明诏。”历怫然，廷诘皓曰：“属通谏何言，而今复背之？大臣乘朝车，国事，固得辗转若此乎！”乃各稍自引起。历独守阙，连日不肯去。帝不怒，尚书令陈忠与诸尚书遂共劾奏历等，帝乃免历兄弟官，削国租，黜历母武安公主不得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