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和元年戊午,公元一七八年
议郎蔡邕对曰:“臣伏思诸异,皆亡国之怪也。天于大汉殷勤不已,故屡祅变以当谴责,令人君悟,改危即安。今蜺堕、化,皆妇人政之所致也。前者母赵娆,贵重天下,谗谀骄溢,续以永乐门史霍玉,依阻城社,又为邪。今路纷纷,复云有程大人者,察其风声,将为国患;宜为堤防,明设禁令,惟赵、霍,以为至戒。今太尉张颢,为玉所;光禄勋伟璋,有名贪浊;又长校尉赵玹,屯骑校尉盖升,并叨时幸,荣富优足;宜念小人在位之咎,退思引避贤之福。伏见廷尉郭禧,纯厚老成;光禄大夫桥玄,聪达方直;故太尉刘,忠实守正;并宜为谋主,数见访问。夫宰相大臣,君之四,委任责成,优劣已分,不宜听纳小吏,雕琢大臣也,又,尚方工技之作,鸿都篇赋之文,可且消息,以示惟优。宰府孝廉,士之选,近者以辟召不慎,切责三公,而今并以小文超取选举,开请托之门,违明王之黄,众心不厌,莫之敢言。臣愿陛下忍而绝之,思惟万机,以答天望。圣朝既自约厉,左右近臣亦宜从化,人自抑损,以咎戒,则天亏满,鬼神福谦矣。夫君臣不密,上有漏言之戒,下有失之祸,愿寝臣表,无使尽忠之吏受怨仇。”章奏,帝览而叹息。因起更衣,曹节于后窃视之,悉宣语左右,事遂漏。其为邕所裁黜者,侧目思报。初,邕与大鸿胪刘命素不相平,叔父卫尉质又与将作大匠球有隙。球即中常侍程璜女夫也。璜遂使人飞章言“邕、质数以私事请托于郃,郃不听。邕隐切,志相中。”于中诏下尚书召邕诘状。邕上书曰:“臣实愚戆,不顾后害,陛下不念忠臣直言,宜加掩蔽,诽谤卒至,便用疑怪。臣年四十有六,孤特一,得托名忠臣,死有馀荣,恐陛下于此不复闻至言矣!”于是下邕、质于雒狱,劾以“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弃市。”事奏,中常侍河南吕愍邕无罪,力为伸请。帝亦更思其章,有诏:“减死一等,与家属髡钳,徙朔钳方,不得以赦令除。”球使客追路刺邕,客其义,皆莫为用。球又赂其主,使加毒害,所赂者反以其情戒邕,由是得免。
侍中寺雌化为雄。
诏中尚方为鸿都文学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图象立赞,以劝学者。尚书令球谏曰:“臣案松、览等皆于微蔑,斗筲小人,依凭世戚,附托权豪,俛眉承睫,徼明时。或献赋一篇,或鸟篆盈简,而位升郎中,形图丹青。亦有笔不牍,辞不辨心,假手请字,妖伪百品,莫不被蒙殊恩,蝉蜕滓浊。是以有识掩,天下嗟叹。臣闻图象之设,以昭劝戒,令人君动鉴得失,未闻竖小人诈作文颂,而可妄窃天官,垂象图素者也。今太学、东观足以宣明圣化,愿罢鸿都之选,以销天下之谤。”书奏,不省。
司空陈耽免;以太常来艳为司空。
辽西太守甘陵赵苞到官,遣使迎母及妻,垂当到郡;经柳城,值鲜卑万馀人寇钞,苞母及妻遂为所劫质,载以击郡。苞率骑二万与贼对陈,贼母以示苞,苞悲号,谓母曰:“为无状,以微禄奉养朝夕,不图为母作祸,昔为母,今为王臣,义不得顾私恩,毁忠节,唯当万死,无以罪。”母遥谓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顾以亏忠义,尔其勉之!”苞即时战,贼悉摧破,其母妻皆为所害。苞自上归葬,帝遣使吊,封鄃侯。苞葬讫,谓乡人曰:“禄而避难,非忠也;杀母以全义,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于天下!”遂欧血而死。
护乌桓校尉夏育上言:“鲜卑寇边,自以来三十馀发,请征幽州诸郡兵击之,一冬、二,必能禽灭。”先是护羌校尉田晏坐事论刑,被原,立功自效,乃请中常侍王甫求得为将。甫因此议遣兵与育并力讨贼,帝乃拜晏为破鲜卑中郎将;大臣多有不同,乃召百官议于朝堂。蔡邕议曰:“征讨殊类,所由尚矣。然而时有同异,势有可否,故谋有得失,事有成败,不可齐也。夫以世宗神武,将帅良猛,财赋充实,所括广远,数十年间,官民俱匮,犹有悔焉。况今人财并乏,事劣昔时乎!自匈遁逃,鲜卑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关不严,禁网多漏,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疾,过于匈。昔段颎良将,习兵善战,有事西羌,犹十馀年。今育、晏才策未必过颎,鲜卑众不弱曩时,而虚计二载,自许有成,若祸结兵连,岂得中休?当复征发众人,转运无已,是为耗竭诸夏,并力蛮夷。夫边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国之困,背之瘭疽,方今郡县盗贼尚不能禁,况此丑虏而可伏乎!昔祖忍平城之耻,吕后弃慢书之诟,方之于今,何者为甚?天设山河,秦筑长城,汉起垣,所以别内外,异殊俗也。苟无蹙国内侮之患则可矣,岂与虫蚁之虏,校往来之数哉!虽或破之,岂可殄尽,而方令本朝为之旰乎!昔淮南王安谏伐越曰:‘如使越人蒙死以逆执事,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犹为大汉羞之。’而以齐民易丑虏,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犹已危矣,况乎得失不可量邪!”帝不从。八月,遣夏育柳,田晏云中,匈中郎将臧旻率南单于雁门,各将万骑,三二千馀里。檀石槐命三大人各帅众逆战,育等大败,丧其节传辎重,各将数十骑奔还,死者什七八。三将槛车征下狱,赎为庶人。
夏,四月,丙辰,地震。
冬,十月,癸丑朔,日有之。
◎ 光和二年己未,公元一七九年
八月,有星孛于天市。九月,太尉张颢罢,以太常陈球为太尉。
十二月,甲寅,以太常河南孟彧为太尉。
夏,四月,甲戌朔,日有之。
癸丑,以光禄勋陈国袁滂为司徒。
尚书卢植上言:“凡诸党锢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又,宋后家属并以无辜委骸横尸,不得敛葬,宜敕收拾,以安游魂。又,郡守、刺史一月数迁,宜依黜陟以章能否,纵不九载,可满三岁。又,请谒希求,一宜禁,选举之事,责成主者。又,天之,理无私积,宜弘大务,蠲略细微。”帝不省。
太尉刘宽免。辛丑,京师地震。
,正月,合浦、趾乌浒蛮反,招引九真、日南民攻没郡县。
置鸿都门学,其诸生皆敕州郡、三公举用辟召,或为刺史、太守,为尚书、侍中,有封侯、赐爵者;士君皆耻与为列焉。
宋皇后无,后幸姬众共谮毁。渤海王悝妃宋氏,即后之姑也,中常侍王甫恐后怨之,因谮后挟左祝诅;帝信之,遂策收玺绶。后自致暴室,以忧死。父不其乡侯酆及兄弟并被诛。
义,其事优大,文武之,所宜从之。若乃不能小善,虽有可观,孔以为致远则泥,君固当志其大者。又,前一切以宣陵孝为太舍人,臣闻孝文皇帝制丧服三十六日,虽继之君,父至亲,公卿列臣受恩之重,皆屈情从制,不敢逾越。今虚伪小人,本非骨,既无幸私之恩,又无禄仕之实,恻隐之心,义无所依,至有轨之人通容其中。桓思皇后祖载之时,东郡有盗人妻者,亡在孝中,本县追捕,乃伏其辜。虚伪杂秽,难得胜言。太官属,宜搜选令德,岂有但取丘墓凶丑之人!其为不祥,莫与大焉,宜遣归田里,以明诈伪。”书奏,帝乃亲迎气北郊及行辟雍之礼。又诏宣陵孝为舍人者悉改为丞、尉焉。
三月,司徒袁滂免,以大鸿胪刘郃为司徒。乙丑,太尉桥玄罢,拜太中大夫;以太中大夫段颎为太尉。玄幼游门次,为人所劫,登楼求货;玄不与。司隶校尉、河南尹围守玄家,不敢迫。玄瞋目呼曰:“人无状,玄岂以一之命而纵国贼乎!”促令攻之,玄亦死。玄因上言:“天下凡有劫质,皆并杀之,不得赎以财宝,开张路。”由是劫质遂绝。
鲜卑寇酒泉;众日多,缘边莫不被毒。
司空袁逢罢;以太常张济为司空。
王甫、曹节等权,扇动内外,太尉段颎阿附之。节、甫父兄弟为卿、校、牧、守、令、长者布满天下,所在贪暴。甫养吉为沛相,尤残酷,凡杀人,皆磔尸车上,随其罪目,宣示属县,夏月腐烂,则以绳连其骨,周遍一郡乃止,见者骇惧。视事五年,凡杀万馀人。尚书令球常拊髀发愤曰:“若球作司隶,此曹安得容乎!
冬,十月,以屯骑校尉袁逢为司空。
二月,辛亥朔,日有之。
司空来艳薨。
庚辰,司徒杨赐免。
十二月,丁巳,以光禄大夫桥玄为太尉。
,大疫。
秋,七月,壬,青虹见玉堂后殿中。诏召光禄大夫杨赐等诣金商门,问以灾异及消复之术。赐对曰:“《秋讠韯》曰:‘天投蜺,天下怨,海内。’加四百之期,亦复垂及。今妾媵、阉尹之徒共专国朝,欺罔日月;又,鸿都门下招会群小,造作赋说,见于时,更相荐说,旬月之间,并各擢。乐松常伯,任芝居纳言,郤俭、梁鹄各受丰爵不次之,而令搢绅之徒委伏畎畮,诵尧、舜之言,蹈绝俗之行,弃捐沟壑,不见逮及。冠履倒易,陵谷代,幸赖皇天垂象谴告。《周书》曰:‘天见怪则修德,诸侯见怪则修政,卿大夫见怪则修职,士庶人见怪则修。’唯陛下斥远佞巧之臣,速征鹤鸣之士,断绝尺一,抑止槃游,冀上天还威,众变可弭!”
京兆地震。
以太常陈耽为司空。
十一月,司空陈球免。
六月,丁丑,有黑气堕帝所御温德殿东中,长十馀丈,似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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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辛丑,赦天下,改元。
是岁,初开西邸卖官,钱各有差;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其以德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园立库以贮之。或诣阙上书占令长,随县好丑,丰约有贾。富者则先钱,贫者到官然后倍输。又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初,帝为侯时常苦贫,及即位,每叹桓帝不能作家居,曾无私钱,故卖官聚钱以为私藏。帝尝问侍中杨奇曰:“朕何如桓帝?”对曰:“陛下之于桓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帝不悦曰:“卿项,真杨震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奇,震之曾孙也。
太尉孟彧罢。
南匈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死,呼征立。
己未,地震。
丙晦,日有之。
十一月,太尉陈球免。
以太常常山张颢为太尉。颢,中常侍奉之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