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五十四

起柔兆困敦，尽著雍摄提格，凡三年。

孝献皇帝丁

◎　建安元年丙子，公元一九六年

chun，正月，癸酉，大赦，改元。

董承、张杨yu以天子还雒yang，杨奉、李乐不yu，由是诸将更相疑贰。二月，韩暹攻董承，承奔野王。韩暹屯闻喜，胡才、杨奉之坞乡。胡才yu攻韩暹，上使人谕止之。

汝南、颍川黄巾何仪等拥众附袁术，曹cao2击破之。

张杨使董承先缮修雒yanggong。太仆赵岐为承说刘表，使遣兵诣雒yang，助修gong室；军资委输，前后不绝。夏，五月，丙寅，帝遣使至杨奉、李乐、韩暹营，求送至雒yang，奉等从诏。六月乙未，车驾幸闻喜。

袁术攻刘备以争徐州，备使司ma张飞守下邳，自将拒术于盱眙、淮yin，相持经月，更有胜负。下邳相曹豹，陶谦故将也，与张飞相失，飞杀之，城中乖luan。袁术与吕布书，劝令袭下邳，许助以军粮。布大喜，引军水陆东下。备中郎将丹杨许耽开门迎之。张飞败走，布虏备妻子及将吏家口。备闻之，引还，比至下邳，兵溃。备收馀兵东取广陵，与袁术战，又败，屯于海西。饥饿困踧，吏士相食，从事东海麋竺以家财助军。备请降于布，布亦忿袁术运粮不继，乃召备，复以为豫州刺史，与并势击术，使屯小沛。布自称徐州牧。布将河内郝萌夜攻布，布科tou袒衣，走诣都督高顺营。顺即严兵入府讨之，萌败走；比明，萌将曹xing击斩萌。

庚子，杨奉、韩暹奉帝东还，张杨以粮迎dao路。秋，七月，甲子，车驾至雒yang，幸故中常侍赵忠宅。丁丑，大赦。八月，辛丑，幸南gong杨安殿。张杨以为己功，故名其殿曰杨安。杨谓诸将曰：“天子当与天下共之，朝廷自有公卿大臣，杨当chu扞外难。”遂还野王。杨奉亦chu屯梁，韩暹、董承并留宿卫。癸卯，以安国将军张杨为大司ma，杨奉为车骑将军，韩暹为大将军、领司隶校尉，皆假节钺。是时，gong室烧尽，百官披荆棘，依墙bi间，州郡各拥qiang兵，委输不至；群僚饥乏，尚书郎以下自chu采稆，或饥死墙bi间，或为兵士所杀。

袁术以谶言“代汉者当涂高”，自云名字应之。又以袁氏chu陈，为舜后，以黄代赤，德运之次，遂有偕逆之谋。闻孙jian得传国玺，拘jian妻而夺之。乃闻天子败于曹yang，乃会群下议称尊号；众莫敢对。主簿阎象进曰：“昔周自后稷至于文王，积德累功，参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殷。明公虽弈世克昌，未若有周之盛；汉室虽微，未若殷纣之暴也！”术默然。术聘chu1士张范，范不往，使其弟承谢之。术谓承曰：“孤以土地之广，士民之众，yu徼福齐桓，拟迹高祖，何如？”承曰：“在德不在qiang。夫用德以同天下之yu，虽由匹夫之资而兴霸王之功，不足为难。若苟yu僭拟，干时而动，众之所弃，谁能兴之！”术不悦。孙策闻之，与术书曰：“成汤讨桀称‘有夏多罪’，武王伐纣曰‘殷有重罚’，此二主者，虽有圣德，假使时无失dao之过，无由bi1而取也。今主上非有恶于天下，徒以幼小，胁于qiang臣，异于汤、武之时也。且董卓贪yin骄陵，志无纪极，至于废主自兴，亦犹未也，而天下同心疾之，况效尤而甚焉者乎！又闻幼主明智聪min，有夙成之德，天下虽未被其恩，咸归心焉。使君五世相承，为汉宰辅，荣chong之盛，莫与为比，宜效忠守节，以报王室，则旦、奭之mei，率土所望也。时人多惑图纬之言，妄牵非类之文，苟以悦主为mei，不顾成败之计，古今所慎，可不孰虑！忠言逆耳，驳议致憎，苟有益于尊明，无所敢辞！”术始自以为有淮南之众，料策必与己合，及得其书，愁沮发疾。既不纳其言，策遂与之绝。

曹cao2在许，谋迎天子。众以为“山东未定，韩暹、杨奉，负功恣睢，未可卒帛。”荀彧曰：“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汉高祖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自天子蒙尘，将军首唱义兵，徒以山东扰luan，未遑远赴。今銮驾旋轸，东京榛芜，义士有存本之思，兆民怀gan旧之哀。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四方虽有逆节，其何能为？韩暹、杨奉，安足恤哉！若不时定，使豪杰生心，后虽为虑，亦无及矣。”cao2乃遣扬武中郎将曹洪将兵西迎天子，董承等据险拒之，洪不得进。议郎董昭以杨奉兵ma最qiang而少党援，作cao2书与奉曰：“吾与次军闻名慕义，便推赤心。今将军ba万乘之艰难，反之旧都，翼佐之功，超世无畴，何其休哉！方今群凶猾夏，四海未宁，神qi至重，事在维辅；必须众贤以清王轨，诚非一人所能独建，心腹四支，实相恃赖，一wu不备，则有阙焉。将军当为内主，吾为外援。今吾有粮，将军有兵，有无相通，足以相济，死生契阔，相与共之。”奉得书喜悦，语诸将军曰：“兗州诸军近在许耳，有兵有粮，国家所当依仰也。”遂共表cao2为镇东将军，袭父爵费亭侯。

韩暹矜功专恣，董承患之，因潜召cao2；cao2乃将兵诣雒yang。既至，奏韩暹、张杨之罪。暹惧诛，单骑奔杨奉。帝以暹、杨有翼车驾之功，诏一切勿问。辛亥，以曹cao2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cao2于是诛尚书冯硕等三人，讨有罪也；封卫将军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赏有功也；赠she1声校尉沮俊为弘农太守，矜死节也。cao2引董昭并坐，问曰：“今孤为此，当施何计？”昭曰：“将军兴义兵以诛暴luan，入朝天子，辅翼三室，此五伯之功也。此下诸将，人殊意异，未必服从，今留匡弼，事势不便，惟有移驾幸许耳。然朝廷播越，新还旧京，远近跂望，冀一朝获安，今复徙驾，不厌众心。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将军算其多者。”cao2曰：“此孤本志也。杨奉近在梁耳，闻其兵jing1，得无为孤累乎？”昭曰：“奉少党援，心相凭结，镇东、费亭之事，皆奉所定，宜进遣使厚遗答谢，以安其意，说‘京都无粮，yu车驾暂幸鲁yang，鲁yang近许，转运稍易，可无县乏之忧。’奉为人勇而寡虑，必不见疑，比使往来，足以定计，奉何能为累！”cao2曰：“善！”即遣使诣奉。庚申，车驾chu轘辕而东，遂迁都许。己巳，幸曹cao2营，以cao2为大将军，封武平侯。始立宗庙社稷于许。

孙策将取会稽，吴人严白虎等众各万馀人，chu1chu1屯聚，诸将yu先击白虎等。策曰：“白虎等群盗，非有大志，此成禽耳。”遂引兵渡浙江。会稽功曹虞翻说太守王朗曰：“策善用兵，不如避之。”朗不从。发兵拒策于固陵。策数渡水战，不能克。策叔父静说策曰：“朗负阻城守，难可卒ba。查渎南去此数十里，宜从彼据其内，所谓攻其无备，chu其不意者也。”策从之，夜，多然火为疑兵，分军投查渎dao，袭高迁屯。朗大惊，遣故丹杨太守周昕等帅兵逆战，策破昕等，斩之。朗遁去，虞翻追随营护朗，浮海至东冶，策追击，大破之，朗乃诣策降。策自领会稽太守，复命虞翻为功曹，待以jiao友之礼。策好游猎，翻谏曰：“明府喜轻chu微行，从官不暇严，吏卒常苦之。夫君人者不重则不威，故白龙鱼服，困于豫且，白蛇自放，刘季害之。愿少留意！”策曰：“君言是也。”然不能改。

九月，司徒淳于嘉、太尉杨彪、司空张喜皆罢。

车驾之东迁也，杨奉自梁yu邀之，不及。冬，十月，曹cao2征奉，奉南奔袁术，遂攻其梁屯，ba之。

诏书下袁绍，责以“地广兵多，而专自树党，不闻勤王之师，但擅相讨伐。”绍上书shen自陈诉，戊辰，以绍为太尉，封鄴侯，绍耻班在曹cao2下，怒曰：“曹cao2当死数矣，我辄救存之，今乃挟天子以令我乎！”表辞不受。cao2惧，请以大将军让绍。丙戌，以cao2为司空，行车骑将军事。cao2以荀彧为侍中，守尚书令。cao2问彧以策谋之士，彧荐其从子蜀郡太守攸及颍川郭嘉。cao2征攸为尚书，与语，大悦，曰：“公达，非常人也。吾得与之计事，天下当何忧哉！”以为军师。初，郭嘉往见袁绍，绍甚敬礼之，居数十日，谓绍谋臣辛评、郭图曰：“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全而功名可立。袁公徒yu效周公之下士，而不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yu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吾将更举以求主，子盍去乎！”二人曰：“袁氏有恩德于天下，人多归之，且今最qiang，去将何之！”嘉知其不寤，不复言，遂去之。cao2召见，与论天下事，豆曰：“使孤成大业者，必此人也！”嘉chu，亦喜曰：“真吾主也！”cao2表嘉为司空祭酒。cao2以山yang满chong为许令，cao2从弟洪，有宾客在许界数犯法，chong收治之，洪书报chong，chong不听。洪以白cao2，cao2寻许主旨，chong知将yu原客，乃速杀之。cao2喜曰：“当事不当尔邪！”

北海太守孔rong，负其高气，志在靖难，而才疏意广，讫无成功。高谈清教，盈溢官曹，辞气温雅，可玩而诵，论事考实，难可悉行。但能张磔网罗，而目理甚疏。造次能得人心，久久亦不愿附也。其所任用，好奇取异，多剽轻小才，至于奠事名儒郑玄，执子孙礼，易其乡名曰郑公乡，及清俊之士左承祖、刘义逊等，皆备在座席而已，不与论政事，曰：“此民望，不可失也！”黄巾来寇，rong战败，走保都昌。时袁、公孙首尾相连，rong兵弱粮寡，孤立一隅，不与相通。左承祖劝rong宜自托qiang国，rong不听而杀之，刘义逊弃去。青州刺史袁谭攻rong，自chun至夏，战士所馀裁数百人，liu矢jiao集，而rong犹隐几读书，谈笑自若。城夜陷，及奔东山，妻子为谭所虏。曹cao2与rong有旧，征为将作大匠。袁谭初至青州，其土自河而西，不过平原。谭北排田楷，东破孔rong，威惠甚著；其后信任群小，肆志奢yin，声望遂衰。

中平以来，天下luan离，民弃农业，诸军并起，率乏粮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略，饱则弃馀，瓦解liu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袁绍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民多相食，州里萧条。羽林监枣祗请建置屯田，曹cao2从之，以祗为屯田都尉，以骑都尉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于是州郡倒置田官，所在积谷，仓廪皆满。故cao2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能兼并群雄。军国之饶，起于祗而成于峻。

袁术畏吕布为己害，乃为子求婚，布复许之，术遣将纪灵等步骑三万攻刘备，备求救于布。诸将谓布曰：“将军常yu杀刘备，今可假手于术。”布曰：“不然。术若破备，则北连泰山诸将，吾为在术围中，不得不救也。”便率步骑千馀驰往赴之。灵等闻布至，皆敛兵而止。布屯沛城西南，遣铃下请灵等，灵等亦请布，布往就之，与备共饮食。布谓灵等曰：“玄德，布弟也，为诸君所困，故来救之。布xing不喜合斗，喜解斗耳。”乃令军候植戟于营门，布弯弓顾曰：“诸君观布she1戟小支，中者当各解兵，不中可留决斗。”布即一发，正中戟支。灵等皆惊，言：“将军天威也！”明日复huan会，然后各罢。备合兵得万馀人，布恶之，自chu兵攻备。备败走，归曹cao2，cao2厚遇之，以为豫州牧。或谓cao2曰：“备有英雄之志，今不早图，后必为患。”cao2以问郭嘉，嘉曰：“有是。然公起义兵，为百姓除暴，推诚杖信以招俊杰，犹惧其未也。今备有英雄名，以穷归己而害之，是以害贤为名也。如此，则智士将自疑，回心择主，公谁与定天下乎！夫除一人之患以沮四海之望，安危之机也，不可不察。”cao2笑曰：“君得之矣！”遂益其兵，给粮食，使东至沛，收散兵以图吕布。

初，备在豫州，举陈郡袁涣为茂才。涣为吕布所留，布yu使涣作书骂辱备，涣不可，再三qiang之。不许。布大怒，以兵胁涣曰：“为之则生，不为则死！”涣颜se不变，笑而应之曰：“涣闻唯德可以辱人，不闻以骂。使彼固君子邪，且不耻将军之言；彼诚小人邪，将复将军之意，则辱在此不在于彼。且涣他日之事刘将军，犹今日之事将军也，如一旦去此，复骂将军，可乎！”布惭而止。

张济自关中引兵入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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