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凉州刺史梁熙遣使西域,扬秦威德。冬,十月,大宛献汗血。秦王曰:“吾尝慕汉文帝之为人,用千里何为!命群臣作《止之诗》而反之。
右卫将军安之等帅众四万屯堂邑。秦当、盛帅骑二万袭堂邑,安之等惊溃。兗州刺史谢玄自广陵救三阿;丙,难、超战败,退保盱眙。六月,戊,玄与田洛帅众五万攻盱眙,难、超又败,退屯淮。玄遣何谦等帅舟师乘而上,夜,焚淮桥。邵保战死,难,超退屯淮北,玄与何谦、逯、田洛共追之,战于君川,复大破之,难、超北走,仅以免。谢玄还广陵,诏号冠军将军,加领徐州刺史。
九月,秦王与群臣饮酒,以秘书监硃肜为正,命人人以极醉为限。秘书侍郎赵整作《酒德之歌》曰:“地列酒泉,天垂酒池,杜康妙识,仪狄先知。纣丧殷,桀倾夏国,由此言之,前危后则。”大悦,命整书之以为酒戒,自是宴群臣,礼饮而已。
臣光曰:夫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尧、舜不能为治,况他人乎!秦王每得反者辄宥之,使其臣狃于为逆,行险徼幸,虽力屈被擒,犹不忧死,何自而息哉!《书》曰:“威克厥,允济;克厥威,允罔功。”《诗》云:“毋纵诡随,以谨罔极;式遏寇,无俾作慝。”今违之,能无亡乎!
秋,七月,新成;辛巳,帝居之。
谢安为宰相,秦人屡寇,边兵失利,众心危惧,安每镇之,以和静。其为政,务举大纲,不为小察。时人比安于王导,而谓其文雅过之。
◎ 太元五年庚辰,公元三八零年
北海公重悉蓟城之众与洛会,屯中山,有众十万。五月,窦冲等与洛战于中山,洛兵大败,生擒洛,送长安。北海公重走还蓟,吕光追斩之。屯骑校尉石越自东莱帅骑一万,浮海袭和龙,斩平规,幽州悉平。赦洛不诛,徙凉州之西海郡。
秦以前将军张蚝为并州刺史。
桓冲以襄陷没,上疏送章节,请解职;不许。诏免刘波官,俄复以为冠军将军。
,正月,辛酉,大赦。
秦兗州刺史彭超请攻沛郡太守逯于彭城,且曰:“愿更遣重将攻淮南诸城,为征南棋劫之势,东西并,丹杨不足平也。”秦王从之,使都督东讨诸军事;后将军俱难、右禁将军盛、洛州刺史邵保帅步骑七万寇淮、盱眙。超,越之弟;保,羌之从弟也。八月,彭超攻彭城,诏右将军虎生帅众五万镇姑孰以御秦兵。秦梁州刺史韦钟围魏兴太守吉挹于西城。
秦将军慕容越顺,执太守谯国丁穆。官之,穆固辞不受。以中垒将军梁成为荆州刺史,兵一万,镇襄,选其才望,礼而用之。
丁卯,以会稽王为司徒;固让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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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壬戌,诏以“疆埸多虞,年谷不登,其供御所须,事从俭约;九亲供给,众官廪俸,权可减半。凡诸役费,自非军国事要,皆宜停省。”
秦长乐公丕等得诏惶恐,乃命诸军并力攻襄。秦王自将攻襄,诏平公以关东六州之兵会寿,梁熙以河西之兵为后继。平公谏曰:“陛下取江南,固当博谋熟虑,不可仓猝。若止取襄,又岂足亲劳大驾乎?未有动天下之众而为一城者,所谓以随侯之珠弹千仞之雀也。”梁熙谏曰:“晋主之暴,未如孙皓,江山险固,易守难攻。陛下必廓清江表,亦不过分命将帅,引关东之兵,南临淮、泗,下梁、益之卒,东、峡,又何必亲屈鸾辂,远幸沮泽乎?昔汉光武诛公孙述,晋武帝擒孙皓,未闻二帝自统六师,亲执枹鼓,蒙矢石也。”乃止。
秦征北将军、幽州刺史行唐公洛,勇而多力,能坐制奔,犁耳;自以有灭代之功,求开府仪同三司,不得,由是怨愤。三月,秦王以洛为使持节、都督益、宁、西南夷诸军事、征南大将军、益州牧,使自伊阙趋襄,溯汉而上。洛谓官属曰:“孤,帝室至亲,不得为将相,而常摈弃边鄙。今又投之西裔,复不听过京师,此必有计,使梁成沉孤于汉耳。于诸君意何如?”幽州治中平规曰:“逆取顺守,汤、武是也;因祸为福,桓、文是也。主上虽不为昏暴,然穷兵黩武,民思有所息肩者,十室而九。若明公神旗一建,必率土云从。今跨据全燕,地尽东海,北总乌桓、鲜卑,东引句丽、百济,控弦之士不减五十馀万,奈何束手就征,蹈不测之祸乎!”洛攘袂大言曰:“孤计决矣,沮谋者斩!”于是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秦王。以平规为幽州刺史,玄菟太守吉贞为左长史,辽东太守赵赞为左司,昌黎太守王蕴为右司,辽西太守王琳、北平太守皇甫杰、牧官都尉魏敷等为从事中郎。分遣使者征兵于鲜卑、乌桓、句丽、百济、新罗、休忍诸国,遣兵三万助北海公重戍蓟。诸国皆曰:“吾为天守籓,不能从行唐公为逆。”洛惧,止,犹豫未决。王缦、王琳、皇甫杰、魏敷知其无成,告之;洛皆杀之。吉贞、赵赞曰:“今诸国不从,事乖本图。明公若惮益州之行者,当遣使奉表乞留,主上亦不虑不从。”平规曰:“今事形颇,何可中止!宜声言受诏,尽幽州之兵,南常山,平公必郊迎;因而执之,据冀州,总关东之众以图西土,天下可指麾而定也。”洛从之。夏,四月,洛帅众七万发和龙。
二月,作教武堂于渭城,命太学生明兵法者教授诸将。秘书监硃肜谏曰:“陛下东征西伐,所向无敌,四海之地,什得其八,虽江南未服,盖不足言,是宜稍偃武事,增修文德。乃更始立学舍,教人战斗之术,殆非所以驯致升平也。且诸将皆百战之馀,何患不习于兵,而更使受教于书生,非所以其志气也。此无益于实而有损于名,惟陛下图之!”乃止。
六月,甲,大赦。
秦王召群臣谋之,步兵校尉吕光曰:“行唐公以至亲为逆,此天下所共疾。愿假臣步骑五万,取之如拾遗耳。”曰:“重、洛兄弟,据东北一隅,兵赋全资,未可轻也。”光曰:“彼众迫于凶威,一时蚁聚耳。若以大军临之,势必瓦解,不足忧也。”乃遗使让洛,使还和龙,当以幽州永为世封。洛谓使者曰:“汝还白东海王,幽州褊狭,不足以容万乘,须王秦中以承祖之业。若能迎驾潼关者,当位为上公,爵归本国。”怒,遣左将军武都窦冲及吕光帅步骑四万讨之;右将军都贵驰传诣鄴,将冀州兵三万为前锋;以平公为征讨大都督。
八月,丁亥,以左将军王蕴为尚书仆,顷之,迁丹杨尹。蕴自以国姻,不在内,苦求外;复以为都督浙江东五郡诸军事、会稽内史。
秦王闻之,大怒。秋,七月,槛车征超下廷尉,超自杀。难削爵为民。
秦当、王显帅众二万自襄东会俱难、彭超攻淮南。五月,乙丑,难、超盱眙,执密内史璪之。秦兵六万围幽州刺史田洛于三阿,去广陵百里;朝廷大震,临江列戍,遣征虏将军谢石帅舟师屯涂中。石,安之弟也。
兗州刺史谢玄帅众万馀救彭城,军于泗,遣间使报逯而不可得。曲将田泓请没潜行趣彭城,玄遣之。泓为秦人所获,厚赂之,使云南军已败;泓伪许之,既而告城中曰:“南军垂至,我单行来报,为贼所得。勉之!”秦人杀之。彭超置辎重于留城,谢玄扬声遣后军将军东海何谦向留城。超闻之,释彭城围,引兵还保辎重。逯帅彭城之众,随谦奔玄,超遂据彭城,留兗州治中徐褒守之,南攻盱眙。俱难克淮,留邵保戍之。
秦豫州刺史北海公重镇洛,谋反。秦王曰:“长史吕光忠正,必不与之同。”即命光收重,槛车送长安,赦之,以公就第。重,洛之兄也。
,二月,乙巳,作新,帝移居会稽王邸。秦王遣征南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守尚书令长乐公丕、武卫将军苟苌、尚书慕容帅步骑七万寇襄,以荆州刺史杨安帅樊、邓之众为前锋,征虏将军始平石越帅骑一万鲁关,京兆尹慕容垂、扬武将军姚苌帅众五万南乡,领军将军苟池、右将军当、弩将军王显帅众四万武当,会攻襄。夏,四月,秦兵至沔北,梁州刺史硃序以秦无舟楫,不以为虞。既而石越帅骑五千浮渡汉,序惶骇,固守中城。越克其外郭,获船百馀艘以济馀军。长乐公丕督诸将攻中城。序母韩氏闻秦兵将至,自登城履行,至西北隅,以为不固,帅百馀婢及城中女丁筑邪城于其内。及秦兵至,西北隅果溃,众移守新城,襄人谓之夫人城,桓冲在上明,拥众七万,惮秦兵之,不敢。丕急攻襄,苟苌曰:“吾众十倍于敌,糗粮山积,但稍迁汉、沔之民于许、洛,其运,绝其援兵,譬如网中之禽,何患不获。而多杀将士,急求成功哉!”丕从之。慕容垂南,执太守郑裔,与丕会襄。
,正月,秦王复以北海公重为镇北大将军,镇蓟。
以当为徐州刺吏,镇彭城;盛为兗州刺史,镇胡陆;王显为扬州刺史,戍下邳。
十二月,秦御史中丞李柔劾秦:“长乐公丕等拥众十万,攻围小城,日费万金,久而无效,请微下廷尉。”秦王曰:“丕等广费无成,实宜贬戮;但师已淹时,不可虚返,其特原之,令以成功赎罪。”使黄门侍郎韦华持节切让丕等,赐丕剑曰:“来不捷,汝可自裁,勿复持面见吾也!”
诏冠军将军南郡相刘波帅众八千救襄,波畏秦,不敢。硃序屡战,破秦兵,引退稍远,序不设备。二月,襄督护李伯护密遣其送款于秦,请为内应;长乐公丕命诸军攻之。戊午,克襄,执硃序,送长安。秦王以序能守节,拜度支尚书;以李伯护为不忠,斩之。
月,临海太守郗超卒。初,超党于桓氏,以父愔忠于王室,不令知之。及病甚,一箱书授门生曰:“公年尊,我死之后,若以哀惋害寝者,可呈此箱;不尔,即焚之。”既而愔果哀惋成疾,门生呈箱,皆与桓温往反密计。愔大怒曰:“小死已晚矣!”遂不复哭。
◎ 太元三年戊寅,公元三七八年
秦王召平公为侍中、中书监、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以征南大将军、守尚书令长乐公丕为都督关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冀州牧。以诸氐类繁滋,秋,七月,分三原、
西人赵宝起兵梁州,自称晋西蛮校尉、郡太守。
周飏在秦,密与桓冲书,言秦计;又逃奔汉中,秦人获而赦之。
是岁,秦大饥。
癸未,使右将军虎生帅众三万击中,以救魏兴。前锋督护赵福等至西,为秦将张绍等所败,亡七千馀人。虎生退屯东。蜀人李乌聚众二万,围成都以应虎生,秦王使破虏将军吕光击灭之。夏,四月,戊申,韦钟魏兴,吉挹引刀自杀,左右夺其刀;会秦人至,执之,挹不言不而死。秦王叹曰:“周孟威不屈于前,丁彦远洁己于后,吉祖冲闭而死,何晋氏之多忠臣也!”挹参军史颖逃归,得挹临终手疏,诏赠益州刺史。
朝廷以秦兵之退为谢安、桓冲之功,拜安卫将军,与冲皆开府仪同三司。
◎ 太元四年己卯,公元三七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