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西攻,遣其将宋仙东攻木栅,执戍主曹璆等,上闻之,笑曰:“是何能为!吾折棰笞之。”敕购斩景者,封三千公,除州刺史。甲辰,诏以合州刺史鄱王范为南都督,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为北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礼为西都督,通直散骑常侍裴之为东都督,以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邵陵王纶持节董督众军以讨景。正表,宏之;仲礼,庆远之孙;之,邃之兄也。
己酉,景至慈湖。建康大骇,御街人更相劫掠,不复通行。赦东、西冶、尚方钱署及建康系囚,以扬州刺史宣城王大都督城内诸军事,以羊侃为军师将军副之,南浦侯推守东府,西丰公大守石,轻车长史谢禧、始兴太守元贞守白下,韦黯与右卫将军柳津等分守城诸门及朝堂。推,秀之;大,大临之弟;津,仲礼之父也。担诸寺库公藏钱,聚之德堂,以充军实。
景绕城既匝,百俱攻,鸣鼓脣,喧声震地,纵火烧大司、东、西华诸门。羊侃使凿门上为窍,下沃火;太自捧银鞍,往赏战士;直阁将军硃思帅战士数人逾城外洒,久之方灭。贼又以长柯斧斫东掖门,门将开,羊侃凿扇为孔,以槊刺杀二人,斫者乃退。景据公车府,正德据左卫府,景党宋仙据东,范桃据同泰寺。景取东数百,分给军士。东近城,景众登其墙城内。至夜,景于东置酒奏乐,太遣人焚之,台殿及所聚图书皆尽。景又烧乘黄厩、士林馆、太府寺。癸丑,景作木驴数百攻城,城上投石碎之。景更作尖项木驴,石不能破。羊侃使作雉尾炬,以膏蜡,丛掷焚之,俄尽。景又作登城楼,十馀丈,临城中。侃曰:“车堑虚,彼来必倒,可卧而观之。”及车动,果倒。
乙丑,景于城东、西起土山,驱迫士民,不限贵贱,加殴捶,疲羸者因杀以填山,号哭动地。民不敢窜匿,并从之,旬日间,众至数万。城中亦筑土山以应之。太、宣城王已下,皆亲负土,执畚锸,于山上起芙蓉层楼,四丈,饰以锦罽,募敢死士二千人,厚衣袍铠,谓之“僧腾客”,分二山,昼夜战不息。会大雨,城内土山崩;贼乘之,垂,苦战不能禁。羊侃令多掷火,为火城以断其路,徐于内筑城,贼不能。
临贺王正德即帝位于仪贤堂,下诏称:“普通已来,邪政,上久不豫,社稷将危。河南王景,释位来朝,猥用朕躬,绍兹宝位,可大赦,改元正平。”立其世见理为皇太,以景为丞相,妻以女,并家之宝货悉助军费。于是景营于阙前,分其兵二千人攻东府;南浦侯推拒之,三日,不克。景自往攻之,矢石雨下,宣城王防閤许伯众潜引景众登城。辛酉,克之;杀南浦侯推及城中战士三千人,载其尸聚于杜姥宅,遥语城中人曰:“若不早降,正当如此!”
侃鷟,为景所获,执至城下,以示侃,侃曰:“我倾宗报主,犹恨不足,岂计一,幸早杀之!”数日,复持来,侃谓鷟曰:“久以汝为死矣,犹在邪!”引弓之。景以其忠义,亦不之杀。
景攻既不克,士卒死伤多,乃筑长围以绝内外,又启求诛硃异等。城中亦赏格外曰:“有能送景首者,授以景位,并钱一亿万,布绢各万匹。”硃异、张绾议兵击之,上问羊侃,侃曰:“不可。今人若少,不足破贼,徒挫锐气;若多,则一旦失利,门隘桥小,必大致失亡。”异等不从,使千馀人战。锋未及,退走,争桥赴死者大半。
庚戌,侯景至板桥,遣徐思玉来求见上,实观城中虚实。上召问之。思玉诈称叛景请间陈事,上将屏左右,舍人善宝曰:“思玉从贼中来,情伪难测,安可使独在殿上!”硃异侍坐,曰:“徐思玉岂刺客邪!”思玉景启,言“异等权,乞带甲朝,除君侧之恶。”异甚惭悚。景又请遣了事舍人相领解,上遣中书舍人贺季、主书郭宝亮随思玉劳景于板桥。景北面受敕,季曰:“今者之举何名?”景曰:“为帝也!”王伟曰:“硃异等政,除臣耳。”景既恶言,遂留季,独遣宝亮还。
十一月,戊午朔,刑白,祀蚩尤于太极殿前。
壬,景列兵绕台城,幡旗皆黑,启于城中曰:“硃异等蔑朝权,轻作威福,臣为所陷,加屠戮。陛下若诛硃异等,臣则敛辔北归。”上问太:“有是乎?”对曰:“然。”上将诛之。太曰:“贼以异等为名耳;今日杀之,无救于急,适足贻笑将来,俟贼平,诛之未晚。”上乃止。
景募人降者,悉免为良;得硃异,以为仪同三司,异家资产悉与之。乘良,衣锦袍,于城下仰诟异曰:“汝五十年仕宦,方得中领军;我始事侯王,已为仪同矣!”于是三日之中,群就景者以千数,景皆厚抚以军,人人恩,为之致死。
荆州刺史湘东王绎闻景围台城,丙寅,戒严,移檄所督湘州刺史河东王誉、雍州刺史岳王詧、江州刺史当公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恪等,发兵援。大心,大之弟;恪,伟之也。
任参国钧,荣如此。比日所闻,鄙秽狼藉,若使圣主发悟,免得乎!”异曰:“外间谤黩,知之久矣。心苟无愧,何恤人言!”岐谓人曰:“硃彦和将死矣。恃谄以求容,肆辩以拒谏,闻难而不惧,知恶而不改,天夺其鉴,其能久乎!”
百姓闻景至,竞城,公私混,无复次第,羊侃区分防拟,皆以宗室间之。军人争武库,自取甲,所司不能禁,侃命斩数人,方止。是时,梁兴四十七年,境内无事,公卿在位及闾里士大夫罕见兵甲,贼至猝迫,公私骇震。宿将已尽,后少年并在外,军旅指扌为,一决于侃,侃胆力俱壮,太仗之。
辛亥,景至硃雀桁南,太以临贺王正德守宣门,东学士新野庾信守硃雀门,帅中文武三千馀人营桁北。太命信开大桁以挫其锋,正德曰:“百姓见开桁,必大惊骇。可且安情。”太从之。俄而景至,信帅众开桁,始除一舶。见景军皆著铁面,退隐于门。信方甘蔗,有飞箭中门,信手甘蔗,应弦而落,遂弃军走。南塘游军沈睦,临贺王正德之党也,复闭桁渡景。太使王质将兵三千援信,至领军府,遇贼,未陈而走。正德帅众于张侯桥迎景,上揖,既宣门,望阙而拜,歔欷涕,随景渡淮。景军皆著青袍,正德军并著绛袍,碧里,既与景合,悉反其袍。景乘胜至阙下,城中忷惧,羊侃诈称得书云:“邵陵王、西昌侯援兵已至近路。”众乃少安。西丰公大弃石,奔京;谢禧、元贞弃白下走;津主彭文粲等以石城降景,景遣其仪同三司于悦守之。
戊申,以临贺王正德为平北将军、都督京师诸军事,屯丹杨郡。正德遣大船数十艘,诈称载荻,密以济景。景将济,虑王质为梗,使谍视之。会临川大守陈昕启称:“采石急须重镇,王质军轻弱,恐不能济。”上以昕为云旗将军,代质戍采石,征质知丹杨尹事。昕,庆之之也。质去采石,而昕犹未下渚。谍告景云:“质已退。”景使折江东树枝为验,谍如言而返,景大喜曰:“吾事办矣!”己酉,自横江济于采石,有数百匹,兵八千人。是夕,朝廷始命戒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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硃异遗景书,为陈祸福。景报书,并告城中士民,以为:“梁自近岁以来,权幸用事,割剥齐民,以供嗜。如曰不然,公等试观:今日国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姬姜百室,仆从数千,不耕不织,锦衣玉;不夺百姓,从何得之!仆所以趋赴阙,指诛权佞,非倾社稷。今城中指望四方援,吾观王侯、诸将,志在全,谁能竭力致死,与吾争胜负哉!长江天险,二曹所叹,吾一苇航之,日明气净。自非天人允协,何能如是!幸各三思,自求元吉!”
景分兵袭姑孰,执淮南太守文成侯宁。南津校尉江一帅舟师千馀人,于下邀景;其副董桃生,家在江北,与其徒先溃走。一收馀众,步还建康。一,四之兄也。太见事急,戎服见上,禀受方略,上曰:“此自汝事,何更问为!内外军悉以付汝。”太乃停中书省,指授军事,情惶骇,莫有应募者。朝廷犹不知临贺王正德之情,命正德屯硃雀门,宁国公大临屯新亭,太府卿韦黯屯六门,缮修城,为受敌之备。大临,大之弟也。
景初至建康,谓朝夕可,号令严整,士卒不敢侵暴。及屡攻不克,人心离沮。景恐援兵四集,一旦溃去;又石常平诸仓既尽,军中乏;乃纵士卒掠夺民米及金帛女。是后米一升直七八万钱,人相,饿死者什五六。
九月,东魏濮武公娄昭卒。侯景闻台军讨之,问策于王伟。伟曰:“邵陵若至,彼众我寡,必为所困。不如弃淮南,决志东向,帅轻骑直掩建康;临贺反其内,大王攻其外,天下不足定也。兵贵拙速,宜即路。”景乃留外弟中军大都督王显贵守寿;癸未,诈称游猎,寿,人不之觉。冬,十月,庚寅,景扬声趣合,而实袭谯州,助防董绍先开城降之。执刺史丰城侯泰。泰,范之弟也,先为中书舍人,倾财以事时要,超授谯州刺史。至州,遍发民丁,使担腰舆、扇、繖等,不限士庶;耻为之者,重加杖责,多输财者,即纵免之,由是人皆思。及侯景至,人无战心,故败。
上问讨景之策于都官尚书羊侃,侃请“以二千人急据采石,令邵陵王袭取寿;使景不得前,退失巢,乌合之众,自然瓦解。”硃异曰:“景必无渡江之志。”遂寝其议。侃曰:“今兹败矣!”
庄铁虑景不克,托称迎母,与左右数十人趣历。先遣书绐田英、郭骆曰:“侯王已为台军所杀,国家使我归镇。”骆等大惧,弃城奔寿,铁城,不敢守,奉其母奔寻。
江一之败还也,上责之。一拜谢曰:“臣以许国,常恐不得其死;今所皆弃臣去,臣以一夫安能击贼!若贼遂能至此,臣誓当碎以赎前罪,不死阙前,当死阙后。”乙亥,一启太,与弟尚书左丞四、东主帅五帅所领百馀人开承明门战。一直抵贼营,贼伏兵不动。一呼曰:“贼辈何不速!”久之,贼骑,夹攻之。一径前,引槊刺贼;从者莫敢继,贼解其肩而死。四、五相谓曰:“与兄俱,何面独旋!”皆免胄赴贼。四中槊,而死;五伤脰,还至堑,一恸而绝。
庚,诏遣宁远将军王质帅众三千巡江防遏。景攻历太守庄铁,丁未,铁以城降,因说景曰:“国家承平岁久,人不习战,闻大王举兵,内外震骇。宜乘此际速趋建康,可兵不血刃而成大功。若使朝廷徐得为备,内外小安,遣羸兵千人直据采石,大王虽有甲百万,不得济矣。”景乃留仪同三司田英、郭骆守历,以铁为导,引兵临江。江上镇戍相次启闻。
景声言上已晏驾,虽城中亦以为然。壬戌,太请上巡城,上幸大司门,城上闻跸声,皆鼓噪涕,众心安。
景又奉启于东魏主,称:“臣取寿,暂停憩。而萧衍识此运终,自辞宝位;臣军未其国,已投同泰舍。去月二十九日,届此建康。江海未苏,戈暂止,永言故乡,人同恋。寻当整辔,以奉圣颜。臣之母、弟,久谓屠灭,近奉明敕,始承犹在。斯乃陛下宽仁,大将军恩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