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萧瑀与宰相参议朝政,瑀气刚而辞辩,房玄龄等皆不能抗,上多不用其言,玄龄、魏征、温彦博尝有微过,瑀劾奏之,上竟不问。瑀由此怏怏自失,遂罢御史大夫,为太少傅,不复预闻朝政。
丙午,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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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辰,李靖破突厥颉利可汗于山。
濮州刺史庞相寿坐贪污解任,自陈尝在秦王幕府;上怜之,听还旧任。魏征谏曰:“秦府左右,中外甚多,恐人人皆恃恩私,是使为善者惧。”上欣然纳之,谓相寿曰:“我昔为秦王,乃一府之主;今居大位,乃四海之主,不得独私故人。大臣所执如是,朕何敢违!”赐帛遣之。相寿涕而去。
先是,颉利既败,窜于铁山,馀众尚数万;遣执失思力见,谢罪,请举国内附,自朝。上遣鸿胪卿唐俭等抚之,又诏李靖将兵迎颉利。颉利外为卑辞,内实犹豫,俟草青,亡漠北。靖引兵与李世勣会白,相与谋曰:“颉利虽败,其众犹盛,若走度碛北,保依九姓,阻且远,追之难及。今诏使至彼,虏必自宽,若选骑一万,赍二十日粮往袭之,不战可擒矣。”以其谋告张公谨,公谨曰:“诏书已许其降,使者在彼,奈何击之!”靖曰:“此韩信所以破齐也。唐俭辈何足惜!”遂勒兵夜发,世勣继之,军至山,遇突厥千馀帐,俘以随军。颉利见使者,大喜,意自安。靖使武邑苏定方帅二百骑为前锋,乘雾而行,去牙帐七里,虏乃觉之。颉利乘千里先走,靖军至,虏众遂溃。唐俭脱得归。靖斩首万馀级,俘男女十馀万,获杂畜数十万,杀隋义成公主,擒其叠罗施。颉利帅万馀人度碛,李世勣军于碛,颉利至,不得度,其大酋长皆帅众降,世勣虏五万馀而还。斥地自山北至大漠,布以闻。
敢苟私二臣。”上乃释不问。
三月,戊辰,以突厥夹毕特勒阿史那思为右武修大将军。
壬申,以阿史那苏尼失为怀德郡王,阿史那思为怀化郡王。颉利之亡也,诸落酋长皆弃颉利来降,独思随之,竟与颉利俱擒,上嘉其忠,拜右武候大将军,寻以为北开州都督,使统颉利旧众。
突厥既亡,其落或北附薛延陀,或西奔西域,其降唐者尚十万,诏群臣议区之宜。朝士多言:“北狄自古为中国患,今幸而破亡,宜悉徙之河南兗、豫之间,分其落,散居州县,教之耕织,可以化胡虏为农民,永空北之地。”中书侍郎颜师古以为:“突厥、铁勒皆上古所不能臣,陛下既得而臣之,请皆置之河北。分立酋长,领其落,则永永无患矣。”礼侍郎李百药以为:“突厥虽云一国,然其类区分,各有酋帅。今宜因其离散,各即本署为君长,不相臣属;纵存立阿史那氏,唯可使臣其本族而已。国分则弱而易制,势敌则难相吞灭,各自保全,必不能抗衡中国。仍请于定襄置都护府,为其节度,此安边之长策也。”夏州都督窦静以为:“戎狄之,有如禽兽,不可以刑法威,不可以仁义教,况彼首丘之情,未易忘也。置之中国,有损无益,恐一旦变生,犯我王略。莫若因其破亡之馀,施以望外之恩,假之王侯之号,妻以宗室之女,分其土地,析其落,使其权弱势分,易为羁制,可使常为籓臣,永保边。”温彦博以为:“徙于兗、豫之间,则乖违,非所以存养之也。请准汉建武故事,置降匈于下,全其落,顺其土俗,以实空虚之地,使为中国扞蔽,策之善者也。”魏征以为:“突厥世为寇盗,百姓之仇也;今幸而破亡,陛下以其降附,不忍尽杀,宜纵之使还故土,不可留之中国。夫戎狄人面兽心,弱则请服,则叛,固其常。今降者众近十万,数年之后,蕃息倍多,必为腹心之疾,不可悔也。晋初诸胡与民杂居中国,郭钦、江统,皆劝武帝驱外以绝阶,武帝不从。后二十馀年,伊、洛之间,遂为氈裘之域,此前事之明鉴也!”彦博曰:“王者之于万。天覆地载,靡有所遗。今突厥穷来归我,奈何弃之而不受乎!孔曰:‘有教无类。’若救其死亡,授以生业,教之礼义,数年之后,悉为吾民。选其酋长,使宿卫,畏威怀德,何后患之有!”上卒用彦博策,突厥降众,东自幽州,西至灵州;分突利故所统之地,置顺、祐、化、长四州都督府;又分颉利之地为六州,左置定襄都督府,右置云中都督府,以统其众。
初,始毕可汗以启民母弟苏尼失为沙钵罗设,督落五万家,牙直灵州西北。及颉利政,苏尼失所独不携贰。突利之来奔也,颉利立之为小可汗。及颉利败走,往依之,将奔吐谷浑。大同行军总任城王宗引兵之,使苏尼失执送颉利。颉利以数骑夜走,匿于荒谷。苏尼失惧,驰追获之。庚辰,行军副总张宝相帅众奄至沙钵罗营,俘颉利送京师,苏尼失举众来降,漠南之地遂空。
四夷君长诣阙请上为天可汗,上曰:“我为大唐天,又下行可汗事乎?”群臣及四夷皆称万岁。是后以玺书赐西北君长,皆称天可汗。
秋,七月,甲朔,日有之。
辛巳,诏:“自今讼者,有经尚书省判不服,听于东上启,委太裁决。若仍不服,然后闻奏。”
蔡成公杜如晦疾笃,上遣太问疾,又自临视之。甲申,薨。上每得佳,辄思如晦,遣使赐其家。久之,语及如晦,必涕,谓房玄龄曰:“公与如晦同佐朕,今独见公,不见如晦矣!”
六月,丁酉,以阿史那苏尼失为北宁州都督,以中郎将史善应为北抚州都督。壬寅,以右骁卫将军康苏密为北安州都督。
二月,己亥,上幸骊山温汤。
突厥颉利可汗至长安,夏,四月,戊戌,上御顺天楼,盛陈文,引见颉利,数之曰:“汝藉父兄之业,纵以取亡,罪一也;数与我盟而背之,二也;恃好战,暴骨如莽,三也;蹂我稼穑,掠我女,四也;我宥汝罪,存汝社稷,而迁延不来,五也。然自便桥以来,不复大为寇,以是得不死耳。”颉利哭谢而退。诏馆于太仆,厚廪之。
李纲有足疾,上赐以步舆,使之乘至阁下,数引禁中,问以政事。每至东,太亲拜之。太每视事,上令纲与房玄龄侍坐。
戊午,突厥谷设来降。谷设,突利之弟也。
丁丑,以右武卫大将军史大奈为丰州都督,其馀酋长至者,皆拜将军、中郎将,布列朝廷,五品已上百馀人,殆与朝士相半,因而居长安者近万家。
突厥既亡,营州都督薛万淑遣契丹酋长贪没折说谕东北诸夷,奚、■、室韦等十馀皆内附。万淑,万均之兄也。
庚午,突厥思结俟斤帅众四万来降。
林邑献火珠,有司以其表辞不顺,请讨之,上曰:“好战者亡,如隋炀帝、颉利可汗,皆耳目所亲见也。小国胜之不武,况未可必乎!语言之间,何足介意!”
癸酉,以前太少保李纲为太少师,以兼御史大夫萧瑀为太少傅。
乙丑,上问房玄龄、萧瑀曰:“隋文帝何如主也?”对曰:“文帝勤于为治,每临朝,或至日昃,五品已上,引坐论事,卫士传餐而;虽非仁厚,亦励之主也。”上曰:“公得其一,未知其二。文帝不明而喜察,不明则照有不通,喜察则多疑于。事皆自决,不任群臣。天下至广,一日万机,虽复劳神苦形,岂能一一中理!群臣既知主意,唯取决受成,虽有愆违,莫敢谏争,此所以二世而亡也。朕则不然。择天下贤才,置之百官,使思天下之事,关由宰相,审熟便安,然后奏闻。有功则赏,有罪则刑,谁敢不竭心力以修职业,何忧天下之不治乎!”因敕百司:“自今诏敕行下有未便者,皆应执奏,毋得阿从,不尽己意。”
丁亥,御史大夫萧瑀劾奏李靖破颉利牙帐,御军无法,突厥珍,虏掠俱尽,请付法司推科。上特敕勿劾。及靖见,上大加责让,靖顿首谢。久之,上乃曰:“隋史万岁破达可汗,有功不赏,以罪致戮。朕则不然,录公之功,赦公之罪。”加靖左光禄大夫,赐绢千匹,加真邑通前五百。未几,上谓靖曰:“前有人谗公,今朕意已寤,公勿以为怀。”复赐绢二千匹。
丙,以突利可汗为右卫大将军、北平郡王。
上皇闻擒颉利,叹曰:“汉祖困白登,不能报;今我能灭突厥,吾托付得人,复何忧哉!”上皇召上与贵臣十馀人及诸王、妃、主置酒凌烟阁,酒酣,上皇自弹琵琶,上起舞,公卿迭起为寿,逮夜而罢。
乙卯,发卒修洛以备巡幸,给事中张玄素上书谏,以为:“洛未有巡幸之期而预修室,非今日之急务。昔汉祖纳娄敬之说,自洛迁长安,岂非洛之地不及关中之形胜邪!景帝用晁错之言而七国构祸,陛下今突厥于中国,突厥之亲,何如七国;岂得不先为忧,而室可遽兴,乘舆可轻动哉!臣见隋氏初营室,近山无大木,皆致之远方,二千人曳一,以木为,则戛火,乃铸铁为毂,行一二里,铁彀辄破,别使数百人赍铁彀随而易之,尽日不过行二三十里,计一之费,已用数十万功,则其馀可知矣。陛下初平洛,凡隋氏室之宏侈者皆令毁之,曾未十年,复加营缮,何前日恶之而今日效之也!且以今日财力,何如隋世!陛下役疮痍之人,袭亡隋之弊,恐又甚于炀帝矣!”上谓玄素曰:“卿谓我不如炀帝,何如桀、纣?”对曰:“若此役不息,亦同归于耳。”上叹曰:“吾思之不熟,乃至于是!”顾谓房玄龄曰:“朕以洛土中,朝贡均,意便民,故使营之。今玄素所言诚有理,宜即为之罢役。后日或以事至洛,虽居亦无伤也。”仍赐玄素彩二百匹。
甲寅,以克突厥赦天下。以御史大夫温彦博为中书令,守侍中王珪为侍中;守尚书胄为尚书,参预朝政;太常少卿萧瑀为御史大夫,与宰臣参议朝政。
五月,辛未,以突利为顺州都督,使帅其落之官。上戒之曰:“尔祖启民奔隋,隋立以为大可汗,奄有北荒,尔父始毕反为隋患。天不容,故使尔今日亡如此。我所以不立尔为可汗者,惩启民前事故也。今命尔为都督,尔宜善守国法,勿相侵掠,非徒中国久安,亦使尔宗族永全也!”
西突厥落散在伊吾,诏以凉州都督李大亮为西北安抚大使,于碛贮粮,来者赈给,使者招,相望于。大亮上言:“怀远者必先安近,中国如本,四夷如枝叶,疲中国以奉四夷,犹本以益枝叶也。臣远考秦、汉,近观隋室,外事戎狄,皆致疲弊。今招致西突厥,但见劳费,未见其益。况河西州县萧条,突厥微弱以来,始得耕获;今又供亿此役,民将不堪,不若且罢招为便。伊吾之地,率皆沙碛,其人或自立君长,求称臣内属者,羁縻受之,使居外,为中国籓蔽,此乃施虚惠而收实利也。”上从之。
,正月,李靖帅骁骑三千自邑屯恶岭,夜袭定襄,破之。突厥颉利可汗不意靖猝至,大惊曰:“唐不倾国而来,靖何敢孤军至此!”其从一日数惊,乃徙牙于碛。靖复遣谍离其心腹,颉利所亲康苏密以隋萧后及炀帝之孙政来降。乙亥,至京师。先是,有降胡言“中国人或潜通书启于萧后者”至是,中书舍人杨文瓘请鞫之,上曰:“天下未定,突厥方,愚民无知,或有斯事。今天下已安,既往之罪,何须问也!”
甲寅,诏以兵尚书李靖为右仆。靖沈厚,每与时宰参议,恂恂似不能言。
李世勣云中,与突厥战于白,大破之。
◎ 贞观四年庚寅,公元六三零年
八月,丙午,诏以“常服未有差等,自今三品以上服紫,四品、五品服绯,六品、七品服绿,八品服青;妇人从其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