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纪十九(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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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敬业之反也，侍御史鱼承晔之保家教敬业作刀车及弩，敬业败，仅得免。太后周知人间事，保家上书，请铸铜为匦以受天下密奏。其共为一室，中有四隔，上各有窍，以受表疏，可不可。太后善之。未几，其怨家投匦，告保家为敬业作兵，杀伤官军甚众，遂伏诛。

徐敬业造反时，侍御史鱼承晔的儿鱼保家教徐敬业制造刀、车和弩，徐敬业败亡，他仅得以免死。太后想遍知人间的事情，鱼保家便上书，请求铸铜匦以接受天下人的秘密上奏。这个铜匦合为一室，中间隔成四小间，每间上面各有孔，以便将表疏投，只能不能。太后认为很好。不久，与鱼保家有仇怨的人投表疏，告发他曾为徐敬业制造兵，杀伤很多官军，于是他被死。

太后自徐敬业之反，疑天下人多图己，又自以久专国事，且内行不正，知宗室大臣怨望，心不服，大诛杀以威之。乃盛开告密之门，有告密者，，臣下不得问，皆给驿，供五品，使诣行在。虽农夫樵人，皆得召见，廪于客馆，所言或称旨，则不次除官，无实者不问。于是四方告密者蜂起，人皆重足屏息。

太后从徐敬业造反后，怀疑天下人多想算计自己，又因自己长期专擅国家事务，而且行不正，知皇族大臣心怀不满，心中不服，就想大加诛杀以威慑他们。于是大开告密的渠，有告密的人，臣下不得过问，都提供驿站的匹，供应五品官标准的伙，送往太后的住地。虽是农夫或打柴人，都被召见，由客馆供给宿，所说的事如符合旨意，就破格授官，与事实不符，也不问罪。于是四方告密的人蜂踊而起，人们都吓得不敢迈步，不敢声。

有胡人索元礼，知太后意，因告密召见，擢为游击将军，令案制狱。元礼残忍，推一人必令引数十百人，太后数召见赏赐以张其权。于是尚书都事长安周兴、万年人来俊臣之徒效之，纷纷继起。兴累迁至秋官侍郎，俊臣累迁至御史中丞，相与私畜无赖数百人，专以告密为事；陷一人，辄令数俱告，事状如一。俊臣与司刑评事洛万国俊共撰罗织经数千言，教其徒网罗无辜，织成反状，构造布置，皆有支节。太后得告密者，辄令元礼等推之，竞为讯囚酷法，有“定百脉”、“突地吼”、“死猪愁”、“求破家”、“反是实”等名号。或以椽关手足而转之，谓之“凤皇晒翅”；或以绊其腰，引枷向前，谓之“驴驹撅”；或使跪捧枷，累甓其上，谓之“仙人献果”；或使立木，引枷尾向后，谓之“玉女登梯”；或倒悬石缒其首，或以醋鼻，或以铁圈其首而加楔，至有脑裂髓者。每得囚，辄先陈其械以示之，皆战栗汗，望风自诬。每有赦令，俊臣辄令狱卒先杀重囚，然后宣示。太后以为忠，益任之。中外畏此数人，甚于虎狼。

有个胡人名叫索元礼，了解太后的用意，因告密被召见，提为游击将军，太后命令他查办奉诏令特设的监狱里的囚犯。索元礼情残忍，审讯一个人必让他牵连数十或上百人。太后多次召见赏赐他以扩大他的威权。于是尚书都事长安人周兴、万年人来俊臣之争相仿效，纷纷而起。周兴连续升官至秋官侍郎，来俊臣连续升官至御史中丞。他们一起私下豢养无赖数百人，专门从事告密活动；想诬陷一个人，便让他们几同时告发，所告的内容都一样。来俊臣与司刑评事洛人万国俊共同撰写《罗织经》数千言，教他们的门徒如何搜罗无罪人的言行，编成谋反罪状，造安排得都像真有其事。太后得到告密的人，即命令索元礼等审讯被告，他们争相制定审讯囚徒的残酷办法，制作多大枷，有“定百脉”、“突地吼”、“死猪愁”、“求破家”、“反是实”等名号。或用椽串连人的手脚而旋转，叫“凤凰晒翅”；或用东西牵制住人的腰，将颈上的枷向前拉，叫“驴驹撅”；或让人跪着捧枷，在枷上垒砖，叫“仙人献果”；或让人站立在木桩上，将颈上的枷向后拉，叫作“玉女登梯”；或将人倒吊，在脑袋上挂石；或用醋鼻孔；或用铁圈罩脑袋，在脑袋与铁圈之间加楔，以至于有脑袋裂开，脑浆外的。每次抓来囚犯，即先陈列刑让他们观看，他们无不颤抖汗，看到一动静便无罪而自认有罪。每当有赦免令，来俊臣总是命令狱卒先杀死重罪犯，然后宣布赦令。太后认为他们忠诚，更加信任。朝廷内畏惧这几个人，超过畏惧虎狼。

麟台正字陈昂上疏：以为：“执事者疾徐敬业首唱祸，将息源，穷其党与，遂使陛下大开诏狱，重设严刑，有迹涉嫌疑，辞相逮引，莫不穷捕考。至有人荧惑，乘险相诬，纠告疑似，冀图爵赏，恐非伐罪吊人之意也。臣窃观当今天下，百姓思安久矣，故扬州构逆，殆有五旬，而海内晏然，纤尘不动。陛下不务玄默以救疲人，而反任威刑以失其望，臣愚暗昧，窃有大惑。伏见诸方告密，囚累百千辈，及其穷竟，百无一实。陛下仁恕，又屈法容之，遂使恶之党快意相仇，睚眦之嫌即称有密，一人被讼，百人满狱，使者推捕，冠盖如市。或谓陛下一人而害百人，天下喁喁，莫知宁所。臣闻隋之末代，天下犹平，杨玄作，不逾月而败。天下之弊，未至土崩，蒸人之心，犹望乐业。炀帝不悟，遂使兵尚书樊盖专行屠戮，大穷党与，海内豪士，无不罹殃；遂至杀人如麻，血成泽，天下靡然，始思为，于是雄杰并起而隋族亡矣。夫大狱一起，不能无滥，冤人吁嗟，伤和气，群生疠疫，旱随之，人既失业，则祸之心怵然而生矣。古者明王重慎刑法，盖惧此也。昔汉武帝时巫蛊狱起，使太奔走，兵阙，无辜被害者以千万数，宗庙几覆；赖武帝得壶关三老书，廓然悟，夷江充三族，余狱不论，天下以安尔。古人云：‘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伏愿陛下念之！”太后不听。

麟台正字陈昂上疏认为：“有关门的事人憎恨徐敬业带造反，想排除邪恶的源，挖尽徐敬业的党羽，于是促使陛下大设特监狱，重设严酷刑罚，有形迹略有嫌疑，供相牵连，无不尽量追捕审讯，以至有人迷惑人，乘危险之时行诬陷，举报似是而非的事情，希图获得官职和赏赐，这恐怕不是惩罚罪人、问百姓的本意了。我私下观察现在的天下，百姓盼望时局安定已经很久了。所以扬州叛将近五十天，而海内安然，丝毫不现动。陛下不追求清静无为以挽救疲惫的百姓，反而施用威刑使他们失望，我很愚昧，心中大惑不解。看见各方面告密，囚禁千百人，穷追到底的结果，一百人之中没有一个是确有其事的。陛下仁宽恕，又枉法宽容诬告的人，于是使恶之徒尽情报复他们的仇人，有极小的怨恨便声称需要密告，一个被诉讼，百人监狱，使者外抓人，车多得像闹市一般。有人说陛下一人而害百人，天下人焦虑盼望，不知何是安宁之地。我听说隋朝后期，天下还算太平，杨玄作，不一个月就失败。天下的弊病，还未到达土崩瓦解的程度，百姓的心里还期望安居乐业。隋炀帝不明白这一，于是指使兵尚书樊盖专行屠戮，尽情追究杨玄党羽，海内侠义之士无不遭殃；以至杀人如麻，血成泽，天下破败，人们开始想到作，于是豪杰并起而隋朝便灭亡了。大狱一起来，不能保证没有滥判的，受冤屈的人忧愁叹息，和伤害了调和之气，于是瘟疫行，旱灾害随着发生，导致百姓失业，则祸之心便令人恐惧地产生了。古代贤明的帝王慎重刑罚，原因就是畏惧这样的结果。从前汉武帝时发生以巫术害人的案件，使太逃走，武装冲突发生在阙之内，无罪被害的人以千万计，国家几乎颠覆；幸亏汉武帝得到壶关三老的上书，豁然醒悟，诛灭祸首江充三族，其余受这案件牵连的人不再论罪，天下才得以安宁。古人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诚恳希望陛下考虑！”太后不听从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