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肖卓然说,挖地三尺也未必能找到。我在皖西解放前夜,之所以持最后离开杏坞,就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想得到宋校长的线索,可是没有结果。有一个说法是,他已经被军统秘密裹胁到江南,解放军过江之后,可能已经到台湾了。还有一个说法,说宋雨曾被裹胁到江南是不错,但是解放军南下之后,宋雨曾并没有跟随国民党溃军到台湾,而是被当地开明人士保护起来,又秘密地返回到皖西城,隐居一隅,静观时局。
丁范生比较倾向于后一说法成立,让肖卓然组织寻找。肖卓然说,皖西地区所辖七个县,西南有大别山,东北有淮河,人逾百万,城镇上百个,宋校长随便隐居在哪里,都是非常容易的事情。我们这样兴师动众地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除非他自己走来。丁范生说,像宋雨曾这样的人,虽然是名医不错,但毕竟也任了国民党医科学校的校长,对新政权还缺乏认识,思想上有顾虑,如果我们不主动寻找,他一时半会是不会现的。肖卓然想想,丁范生的分析是有理的。这时候肖卓然想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肖卓然对丁范生说,要想很快找到宋雨曾,有一个人可以帮忙。丁范生问是谁,肖卓然说,是舒云舒的父亲、皖西城医药大亨舒南城。
丁范生大喜,当天就让人备了厚礼,两只长白老山参,要肖卓然引路,前往舒家拜访。肖卓然说,去舒先生家拜访,最好把汪亦适带上。丁范生问,难汪亦适同舒先生还有什么特殊关系?肖卓然回答说,两家世。舒先生膝下无,比较重汪亦适。丁范生说,那好,你跟汪亦适说,让他跟我们一起去拜访舒先生。小汪这个人,我看本质不错,多给他创造条件,让他为新政权力。肖卓然去邀汪亦适同往舒家的时候,却被汪亦适拒绝了。汪亦适说,兵荒,你我各自奔波,我没能在要时刻守护舒先生,心里有愧。我不去。肖卓然只好作罢,回去跟丁范生说,汪亦适这个人,是个书呆,不愿意介社会活动,算了吧,让他一门心思搞他的学问吧。丁范生当时没声,看了看肖卓然,也就不再究了。
舒家坐落在皖西城寿街的东,三的徽式建筑,前一个院落为平房,类同北方的四合院,中间院正房是两层小楼,砖瓦结构,两边木楼环绕,一方明晃晃的天井笼罩,院采光甚好。舒先生这段时间居简。自从皖西城解放之后,军会的领导也先后来拜访过。舒先生的四个女儿,其中有两个参加了解放军,二女儿舒云展成了电厂的技术员,小女儿舒晓霁在皖西新生报社参加了共青团,舒氏一家均先后走上了革命的路。军会的领导得知舒家的情况,钦佩,陈主任带着夫人姚大,给舒先生送来了一块幅匾额,上书“济民立”四个大字,但是舒先生没有张扬,让人把这块匾额存放在药库里,一把锁锁了。
丁范生和肖卓然到达舒家,已是上午十时分,他们没想到舒先生正在后院碾药。前堂掌柜通报之后,舒先生起净手更衣,刚刚走后院,肖卓然就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世叔,向舒南城介绍丁范生说,这是皖西城荣军医院的丁院长。舒先生打量丁范生一说,如此说来,彼此同行。请——落座之后,女佣上茶。丁范生左顾右盼说,久闻舒先生大名,晚辈来迟了。舒先生说,丁院长军务在,公务繁忙,不必多礼。丁范生哈哈笑,老先生风趣,晚辈也就释然了。肖卓然说,舒世叔是皖西城著名开明贤达,对本党一向同情,支持革命事业,这是有目共睹的。我们从来视舒老为知己,我是喊他世叔的,原先江淮医科学校许多步师生都是舒老家的常客。丁院长不必见外。舒南城说,是啊,卓然此言不虚,老朽无为,但是绝不因循守旧。鄙弃黑暗,向往光明,也是我一生的追求。我的女儿在丁院长属下,用你们解放军的话说,老朽也是贵军家属了。
寒暄过后,彼此距离就拉近了,谈话很快正题。肖卓然说,丁院长此行,有三件大事请世叔帮忙。舒南城说,老朽已经揣一二。一是贵军组建医院,需要招兵买,老朽可以联络弟同仁。二是有医还得有药,下战火刚息,药奇缺,这药嘛,老朽还有不少存货,贵军需要,尽派人来取就是了。丁范生说,那就太好了,我们市价支付费用。舒南城说,此话见外了。新政权解民于倒悬,待我更是不薄,我也应该有所献礼。不瞒二位,我已经让人选了三箱盘尼西林,两箱西医械,还有大别山中草药,已照常用方炮制成药,正准备送往贵军医院。下已近冬末,开季节,也是常见病多发的季节,且经历了战争,人畜死伤,植被损毁,都将加剧瘟疫行。此地多发疟疾、血虫、肺痨、肝等,宜早作对策。
丁范生动了,把茶杯一放,动情地说,舒先生真是百姓的福祉,看问题看得久远,想问题想得仔细,令人钦佩、令人敬仰。我代表皖西城荣军医院,不,我代表皖西城新政权,不,我代表皖西地区二百三十八三八万人民,向舒先生致谢!说完,丁范生居然离座,面向舒南城,地弯腰鞠了个躬。舒南城赶起,一边作揖一边说,丁院长礼重了礼重了。老朽所为,不过是行医之人应为之事。我舒家有了今天,也是百姓养育之功。贵党贵军旨在为民,符合老朽内心愿望。能之事,想之事,其实在我,也是修行。各得其所,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