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一笑说,大见笑了,医院条件有限,我也就只能割割阑尾了。舒雨霏说,割阑尾有什么好笑的,也是为人民服务嘛!难我们当医生的,希望我们的病人都是大血肺结?肖卓然说,大说得好,平凡的,往往也是伟大的。汪亦适不吭声了,面无表情地看了舒云舒一。
舒云舒说,亦适,难得见你有闲情逸致,一起走走。汪亦适说,好吧。肖卓然走到汪亦适的面前,关切地说,亦适,我看你神不错,最近还顺当吧?汪亦适说,还好。听组织安排,认真改造世界观。肖卓然说,亦适,我看你适应蛮快的,这样下去,你很快就能成为医院的业务骨,我和云舒都为你兴。汪亦适说,我没觉得我过什么像样的事情。肖卓然皱皱眉说,你回过梅山老家没有。汪亦适说,没有,但通过信。家里很好。
汪亦适说的是实话,虽然梅山距离皖西城不过两百里路,但是山路窄,时下没有汽车,皖西城解放前他回老家可以坐轿,不济的也有车,但解放了,新政权取缔了轿,匹也多数充公了,回老家一趟,要走上两天两夜。汪亦适是在俘虏学习班里给家里写的信,那时候不敢多说,只说自己留在了皖西城,在解放军的学习班里受训,以后怕是不能当医生了,好的话,可以回家田,不好的话,也许会坐牢。后来这封信被张教看见了,张教让他重新写,后面的内容改为,正在接受新政权的改造,脱胎换骨,重新人,争取为人民服务的机会。张教并且要他在信里教育家人,要服从共产党的领导,合拥护新政权。他都照办了。
后来他也接到老父的来信,说家乡已是共产党的天下,也建立了新政权。后面还有两句“家中一如既往,新政权以礼相待。望吾儿顺时应变,争取政府宽大,早日重旧业”见到这封信,汪亦适的心里才踏实下来。
说着话,队形就起了变化,肖卓然在前面走,汪亦适只好跟在后面,同舒氏妹自然而然地拉开了距离。肖卓然说,梅山搞土改了吗?听说要搞公私合营了,你们家是个什么情况?汪亦适说,不知。肖卓然说,你不用担心,像你和云舒的家,都是本分的实业家,新政权对这样的家,只会帮助,不会伤害。汪亦适说,顺其自然。肖卓然见汪亦适谈话积极始终不,有扫兴,说,汪亦适啊,虽然你表现还不错,但是我能看得来,你的心情还不是很顺,观念还没有扭转过来。我跟你说,你要放开界,要多参加政治学习,多与群众接。你看看这天,解放区的天是明朗朗的天。一个旧的世界一去不复返了,一朝正在东方的地平线上薄而。我们将建设一个崭新新世界。对此你怀疑吗?汪亦适说,我不怀疑。肖卓然说,那你为什么总是暮气沉沉的?汪亦适说,我对建设一个崭新的世界没有兴趣,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只是希望能够早添置设备,理顺业务关系。我是个学骨科的,让我到内科当医生,然后又让我割阑尾。现在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我到底能什么?
肖卓然哈哈笑着说,这个问题提得好。我们现在刚解放不久,还很不富裕。但是,我们不会永远穷下去。我已经写了一份报告给院党总支,准备派人到上海北京买设备,到时候或许你也要。有了设备,分工自然就明确了,科室医生各司其职,医护人员正规培训,中西内外泾渭分明,作程序严格规范。医学是科学,在程序上不能随心所,在用人上不能用非所长,要科学规律办事。到那时候,你还是搞骨科,舒云舒还是搞她的麻醉。我希望我们荣军医院能够在新组建的医院中最先走上规范的路。肖卓然说得激动,汪亦适听得有些发呆。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不知不对劲的在哪里,直到几个月后,听说丁院长狠狠地批评了肖卓然,他才明白,原来是肖卓然的想法同丁院长的建院指导思想产生了距离。丁院长始终都在调,我们的国家刚刚从废墟上站立起来,我们的国家还很穷,我们要树立长期艰苦创业的思想准备,用最简陋的设备,最伟大的业绩。当然,平心而论,汪亦适是赞同肖卓然的设想的。医院嘛,是一个讲究科学的地方,不能寄希望于神话,用最简陋的设备,可能有时候能一成绩,甚至可能歪打正着相当的成绩,但是就医学领域而言,不太可能最伟大的业绩。
见汪亦适沉思不语,肖卓然说,算啦,我也不跟你说那么多了。但是有一句话我要提醒你,要加政治学习,要熟悉党的方针政策,要了解国家大事。不能当一个糊涂医生。政治上糊涂,是当不好医生的。汪亦适说,我就是因为政治上糊涂,才当了俘虏的。肖卓然说,那是啊,一步之差,步步差,你要引以为戒。说完,招呼舒云舒说,走吧,我们去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