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自己讨好别人,为自己营造恰如其分的生存空间,创造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他胆小,但他又想表示勇敢,你不让他打俘虏,那让他打谁去?”
六
这场战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当一支征尘仆仆的队从南方前线撤下来的时候,坐在长长的军列里,一千个人有一千心态,多数人都怀着胜利返回的狂喜,也有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有怀念牺牲战友的悲伤。这些人都是一个队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熟悉的这些人岑立昊都没有记住,却永远地记住了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一张冷静的脸,微黑,糙,睛不大,着厚厚的镜,坐在一个角落里沉默不语,面前放着一个笨重的黑包。此人神情有些苍老,大约四十来岁年纪,岑立昊不认识他,别人介绍说这个人是一个战地记者,拍了很多照片。在过长江大桥的时候,岑立昊同他坐到了一起,谈起来,知他是不是什么记者,摄影只是业余的,真实的份是军区陆军指挥学院的教员,叫范江河,是随某某军行动的,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在湖南境内一个兵站里,被上一列兵车拉下了。
岑立昊说“既然是指挥学院的教员,该到团首长的车厢里去,那里有几个卧铺。”
范江河连连摆手,叮咛岑立昊不要声张,他想跟战士们在一起,听听年轻的声音。
两个人谈起了战斗,到一个战例,范江河突然没没脑地说了一句“不行,这样下去不行,要改变这状况。”
岑立昊问他是什么意思,范江河就打开了话匣,说“这次参战很说明问题,和平时间太长了,而且又经历了一个除了胡来几乎不正经事的漫长的‘文革’时期,军队已经严重消退了战斗力。这次参战检验了队的战斗作风和战斗实力,同实战的要求差距太大了。对方一个加营的防御阵地,要用两个团以上的兵力攻打,还至少要用一个炮兵群的火力和一个团保障资。就这样,我军的伤亡还比对方大。这还是同一个小国家手,要是跟超级大国打,简直不堪设想。在战斗作风方面,胜则凭借人海战术,退则一窝蜂溃不成军。整个战争时期,我跟随行动的那个方向由层层上报的累计战果,竟然是对方全兵力的三倍,也就是说,照我方计算的战果,对方的全兵力被我们消灭了三次。哪有这样的事啊?这不是天下之大稽吗?这不是睁着睛说瞎话吗?尤其可怕的是,我们有不少前线指挥员明明知这战果里有太大的分,但没有一个人去破,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评功评奖。我跟的那个团,把评功评奖评烈士搞得轰轰烈烈,却很少有人关注问题。这很危险。”
岑立昊当时惊得目瞪呆。范江河说的那个方向他知,那是那场战争中比较重要的一场战斗,了很多功臣。
范江河说:“战士们血牺牲,评功评奖是应该的,但是我们应该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多一战争智慧,少一烈士。夸大对手,夸大战果是一腐蚀剂,这样虚作假粉饰战绩,无疑给队埋下祸,这个问题一天不解决,这个祸就一天天长大。终有一天,我们会发现队不能打仗了,那怎么得了啊?从现在开始,队的首要工作就是要研究教训,找问题,解决问题。只有找问题,才能提战斗力。我一定要反映这个问题,否则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