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里平的脸微微一红,一尴尬刚刚显,立刻被他的老练、沉稳掩饰过去。他抬起胳臂,举着筷笑着说:
"老江,你这个富有经验的领导者,怎么忘了'透过现象看本质'这句列主义的名言啊。柳明这个人问题严重,却又非常顽固;加上小林对她的信任,她什么也不肯待。为了打破缺,我才有时以找她看病为名,把她叫来,攻其不备,想从她中得到她和曹鸿远是怎么勾结在一起,怎么卖民族和国家利益的。不过…"常里平微微叹了气,"这个女人确实很顽固,无论我说好说歹,她就是什么也不招…而我,反而到黄河洗不清。老江,难你还不了解我老常的为人?"
江华注意听着常里平讲话,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态,他在想静的事。他是林静的,可是要使他为付代价,要使他去屈就他当年的学生--也就是被领导者,他于心不甘、不愿。为此他内心痛苦、矛盾。他这心情从不在任何人面前表,包括对静。除了政治见解的分歧,关于个人情,除非有时控制不住,一内心的情绪,真正的思想情他从不表来。他心里怨静对他缺乏尊敬;怨她不该对卢嘉川的情"死灰复燃"(其实,不是复燃,是本没有熄灭);也怨她那自以为是、独立不羁的神--她不肯和他同在地委机关工作,偏偏要在一个县里去搞什么基层工作,这最伤他的心。可是一男汉的自尊、自傲,使他不在静面前诉苦、埋怨,更不哀求。这内在的痛苦蕴蓄着,生发着,由于静不了解江华的内心活动,因而两颗心越离越远。听着常里平的分辨,江华似理解又不甚理解。他现在解脱烦恼的办法是--躲避,不去多想。此刻,常里平的话多半是针对静而讲,一遇到有关妻的事,他又采取了躲避办法--装作没有听见。其实是躲避不了的。这,他也知。
常里平说完了,见江华没有回音,他就此下了台阶。他的警卫员来找他,说住已经安排好,又见有人来找江华,他站起和他别,跟着警卫员了屋,向昏黑的村街走去。
常里平自从在北平大成公寓第一次看见柳明,就喜起这个漂亮、文雅、腼腆、矜持的女孩。随着日月的推移和各接的增多,他越来越起她来。可是,横里飞来一个曹鸿远,他击败了阔少白士吾,获得了柳明的心。他常里平只落得暗洒相思泪。而人就是怪,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尊贵,越惹人思念不已。常里平只得借各实来接近柳明;也在想各办法拆散她和曹鸿远。他有一逻辑,情是自私的。他心安理得地规划着未来的粉红的梦。走在村街上,他想起刚才差儿被江华看破的事--林静有关他和柳明来往的揭发,假如不是来得快,不是江华的心不在焉,也许会因此影响他的大事--他的前途。他知,在共产党里,敌我界限常常是政治表现的重要因素;而政治表现又是一个人的升、降、益、损的决定因素。常里平不仅望有朝一日得到柳明,更希望鹏程万里,革命的官儿也是越大越好。当他走一座小砖门楼,走为他号下的房时,警卫员小赵从布挎包里掏一封厚厚的信--信封是用白报纸糊的,举到他面前:
"县长,这是柳明托你转的信,地委这儿有通站,你就替她转走吧--你批一下,我去送…"
"用不着你。"常里平打断小赵的话,"总是多嘴多,把信给我。"
小赵把手中的信,递到常县长的手里。常里平用斜一瞟信封--"请务必转路西军区保卫曹鸿远亲收",一行娟秀的字,立刻叫常县长的眉峰聚了个大疙瘩,中喃喃有声:"白日梦!"
"县长,什么叫'白日梦'呀?"天真的小赵,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农村孩,不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
"又来多嘴多!你怎么不像个男同志,倒像个三家村的老太婆?!"
小赵嘿嘿笑了:
"县长,什么叫'三家村的老太婆'呀?你给我讲讲好吧?还有,曹书记怎么给到路西去了?他还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