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大黑后，县委机关转移到三区杨庄，林dao静和冯云霞刚把简单的行李－－两个小包、两支枪放在房东的炕tou上。江华骑着ma，带着警卫员小靳和小吴来找dao静。

"吃过晚饭了么？"dao静腼腆地望着江华风尘仆仆的脸，"从哪儿来？我们吃过了，叫小冯给你们zuo点儿吃的吧。"

"吃过了。跑了七十里来找你。"江华说话简单，干脆，从来没有修饰的冗词。

"小冯，去烧点儿开水来。"dao静的神态又恢复了沉静、热情。她和这家房东似乎很熟，话刚完，对面屋里的房东老太太就掀开门帘走过来，望着站在屋地上的江华说：

"小林，大侄女，这位是你当家的？这回可见着了！快上炕－－上炕坐下歇会儿，我给你们烧水去。"老太太说完，不等屋里人回答，扭shen拐着两只小脚走chu去。

dao静望着江华笑笑，说：

"你坐下呀，东瞧西看什么，屋里还能藏着个大ma猴么…没有想到，才半个月没见，你又找我来了。"

江华坐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不chu声，默默地掏chu手绢ca着脸上的尘土和汗水。

一只铜盆放在小凳上。dao静指着她亲自打来的洗脸水，仿佛照顾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洗洗脸吧。走这么远的路，又是个热天，手绢能把你脸上、shen上的尘土ca干净么！"

江华扭tou对dao静微微一笑，这才脱去军衣和内衣，光着上shen，伏下shen洗起来。

屋里只剩下夫妇二人。dao静望着端坐在太师椅上，凝然沉思的江华，忽然，想起当年在定县教书时的一幕情景－－江华受了伤，半夜跑到她屋里来。他脸se苍白，受伤的胳臂在liu血，她看见他把血衣脱下来，卷成卷；看见他用一只胳臂洗了脸；看见他从容不迫地收拾东西…

"你真要走？伤口还在liu血。"

"不要jin。"江华脸han微笑，带着多么热情的关切。他谆谆教导她要经得住革命的考验；教导她如何shen入群众，关心群

众…他像兄长般了解她、爱护她、信任她。而几年后的今天

呢，他们之间反而生疏了，反而彼此不了解了，他对她总是若

即若离…

"怎么你也沉默啦？"江华苍ying的声音，把dao静从缭绕的思绪中惊醒。她仰起tou，望着yan前这张既异常熟悉、又仿佛陌生的脸，笑笑说：

"你总不开口，叫我说什么啊？又有半个月不见了，见了面，你总是冷冰冰的。"dao静说着，心tou一阵酸苦，急忙打住话tou。

江华的嘴角louchu不自然的笑意，站起shen，走近坐在炕上的dao静，沉了沉，回答说：

"什么冷冰冰的，你总是多愁善gan。咱们说正经的吧，你为什么拒绝担任县委书记的职务？难dao你不了解这是党对你的信任，也是党对你的考验么？"

"好ying的口气，好大的帽子！"dao静的心翻搅了一下，她gan到血在沸腾、又在冷却。终于，她还是脱口而chu："你呀，你这个人，真不了解人！"

"我了解，人有个xing，但是共产党员还有党xing－－就是阶级的共xing。你总是qiang调个xing的一面，我看有点儿危险…"

"危险什么？"dao静打断了江华的话，"老江，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六年多以前的我了！那时候，你说什么，我都奉若神明。可是，经过几年的学习和锻炼，我确实不再那么驯顺，对事wu，我已经有我自己的观察和判断…"

江华用手在炕桌上轻轻一擂，打断了dao静的话。脸se变得很难看。看得chu来，他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恼怒："小林，这正是我说你危险的原因！现在，你翅膀ying了，瞧不起我这个小小的地委书记了，这是我意料中的事。连责任重大的县委书记你都不愿意干，都不屑于干，我不知dao你究竟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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