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不要想逃走那件事了!明不走,我也不走,你也不许走!"
"不行。我怕也像曹鸿远、罗大方那样,被抓起来。听说还要挨打受刑,我可受不了…柳明,你也一直在被审查、被怀疑--被污辱与被损害的绞刑架上,何苦这样冤大?我们三个人赶快逃走吧!"
柳明轻轻摇着,泪望着两位朋友:
"什么也不要说了!我要等曹鸿远的消息--我要想办法和他联系。离开了据地,我会永远--永远找不到他--永远失去了他…"说完,无力地倒在炕枕上。
苗虹松开柳明的手,转拉起雍雅的胳膊,用另一只手推着他细长的,急急地说:
"小,你不总是说我么,我,就不要走!有人被抓,没有问题,早晚还不是放来。接受组织审查不稀罕。就是你--动摇分!"
雍雅抓着自己蓬的发,歪着脑袋气急败坏地说:
"苗苗,你丧良心--丧良心!不你,不对你燃烧着炽的的火焰,我为什么到抗日据地里来受这苦?正因为你,舍不得你,我才在大难临的时候,一气跑了八九十里路来找你一同逃走。不然,我一个人走,也许现在已经回到北平,已经躺在我那张席梦思床上了…"
"啊,你到据地来参加抗日,原来只是为了情!我问你,你我,就一儿也不国么?不在抗日据地里和日本鬼战斗,却想逃回日本人统治下的你那张席梦思床上。可是,除了去当汉,日本鬼容许你安然躺在席梦思床上么?还不连人带床一起给你毁掉!你这个情至上主义者,最终还不落得和白士吾一样可耻、可怜,变成一个活命至上的臭汉…"
雍雅用手捂住苗虹的小嘴,突然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瞪着鼓鼓的近视睛,说:
"苗苗,你这张小嘴,像把刀总往我上戳--你--就是你!活命也是为了你呀!你知么,怎么能这样简单地理解生活,把生命的价值只理解成革命--抗日。可怜的小姑娘,算了,你不走就不走,我无权预你…"
苗虹用力扳住雍雅的肩膀,把他扳到一张小凳上。看看柳明仍横卧在炕上,姑娘红着脸附在雍雅耳边低声说:
"我不走,也不许你走--不许你逃走!那样,我们--我们就永远见不到了…而且,你一走他们也要对我怀疑--你知么,我正在文工团申请党呢。"
"什么党!傻姑娘。"雍雅嘎声嘎气地连声叹气,一下变得异常悲伤。
苗虹滔滔地责备起雍雅的落后自私来。说他自己不步、不革命,也不许别人要求步、要求革命。南辕北辙,两个人还谈什么恋,趁早了算了。说着泪汪汪,甩开雍雅奔到柳明旁,又说起来:
"明,别伤心,要相信真理,相信共产党会改正错误的!老曹不久一定会回来。那时候,你们就结婚。不要听小的,我相信你的话,我要拉住他…"
柳明在枕上扭过,用力握住苗虹的手,颤声说:
"苗苗,好苗苗,我相信你的话!别叫小走,他有这思想不是好兆…"
苗虹还要说什么,一掀门帘,汪金枝走屋来。她睁着柔媚的睛,好奇地望着屋里的三个年轻人,拍着掌,说: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呀?连闺女带小三个大活人,怎么全像哭长城的孟姜女,一个个泪的?!有什么为难事,跟我这大说说,大是个心的人愿意为你们两肋刀…"没有说完,小媳妇突然自己轻轻打起自己的嘴来,"哎呀,大糊涂啦,这可不比给你们双鞋、件什么的容易啊,这是党里的事啊。曹书记被抓起来,咱这些小百姓怎么得了呀?那可真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了的事啊!…可是,看你们不睡觉,总说话,我不放心啊!"
夜包围着村庄,爬满了窗纸。小煤油灯里的油,快要了,灯光越来越暗淡。窗影照见三个年轻人谁也不动弹、不声,连好说话的小喜鹊苗虹偎在柳明的边也无声息。沉寂了一阵,忽然,她一把拉住汪金枝的手,仰起,坐在越来越暗的小屋炕上,用忧伤的声音,自顾自地轻声哼起歌来:
在狼冲打的海岸上,
有一间孤寂的小茅屋。
里面没有金,也没有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