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砰地又被锁上了。
柳明的更加虚弱了,倒在小铺上一动不动。她时时想到曹鸿远,想到林静和好友苗虹,还不时想到她的地下医院。他们知她在这里遭受污辱么?她没有办法逃脱,她也绝不能嫁给汉特务白士吾,那么,她怎么办,怎么办呢?
泪珠儿快要尽了,
人呀,还不回呀?
我们从望到秋,从秋望到夏,
望到枯石烂了!
人呀,回不回来呀?
九嶷山上的白云有聚有消。
湖中的有汐有。
我们心中的愁云呀,啊!
我们中的泪涛呀,啊!
永远不能消!永远只是!
待到日西斜,
起看篁中昨宵泪,已经开了。
啊,人呀!泪儿怕要开谢了,
你回不回来哟?
为了怕白士吾的玷污,她日夜靠在床不敢睡觉,怕睡着了,更不敢倒在床上。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小铺上,朦胧中,多少往事来到心。她想到母亲、父亲,也想到弟弟柳放。他们会多么思念女儿、;有时,她和白士吾小时候一起过家家、装夫妻拜堂的情景,也会突然在心闪过。但更多的是思念曹鸿远--他给她沉的,他把她引上革命路,寻找到生命的价值和意义的恩情,使她永志难忘。她清醒地看到自己将会有什么前途--她已经逃不脱白士吾的手心。他的后面还有一个披着女画的梅村津,这些妖,都在向她张着血盆般的大。她估计到自己的命运,心里反而渐渐宁静下来。长日漫漫,她喝了一,吃了一白士吾送来的心。忽然想起有一次苗虹教她唱的郭沫若的《湘累》,她很喜这支哀婉的、情挚的歌曲。但她过去不敢唱,怕人笑她小资产阶级情调。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顾虑了。为了抒发中的积郁,她就坐在小铺上,靠着墙,望着窗外的一线青天,轻声地唱起《湘累》,唱了一遍又一遍,反复地低声唱着。唱到"人呀,你--回不回呀?"常常一下双手蒙脸,泣不成声。
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几天,当柳明又唱起《湘累》时,白士吾油粉面,一咖啡西装,踏着尖的黑亮鞋,又走囚禁柳明的小屋来。
"喂,小柳,还有心思唱情歌,情绪不坏呀!那人是谁?我有幸能当这个人儿么?"
柳明瞪着白士吾,抿嘴,一声不吭。
"小柳,那天,我情不自禁了件蠢事,伤了你的心,很对不起,原谅我!我实在是控制不住我你的情呀!这两天,你的想法有了转变吧?我在等着你的回答呢,总住在这样破烂的小屋里,何如同我去北平。我们好优裕的生活,你会享受不尽。何必为了早已把你遗忘的共产党,白白糟踏你的妙年华!"
"去!我不愿再看到你,在这破屋里,我才有妙年华。跟你到北平,我会变成一腐臭的僵尸,不齿于人类的粪土…"
"我真奇怪,你总唱那首怀念曹鸿远的情歌什么?放着年轻的活人你不,却死死地着一个死人,真是莫名其妙。"
"你活着,比死人散发的腐臭还臭。曹鸿远死了,他在我心上散发着芳香。我愿意陪伴那永久不衰的芳香,你这臭狗屎离我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