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国殇（中）

第十章国殇（中）

洪武十五年八月十六日，嫡皇后ma氏卒，享年五十一岁。

这一日“鍧鍧”的钟鸣声响遍京师每一座寺庙，亦不分昼夜的轰鸣，直至三万声钟鸣止方休。

在这“造福冥中”的击钟杵，ma皇后的小殓毕，棺椁已入仁智殿，行大殓之仪。徐达作为一品大员，自是每日早晨携家眷着丧衣素服，前往仁智殿院门外哭灵。而不为外人所知的李西，俨然不再家眷之列，她依旧被众人遗忘在宅邸最偏的楼翼瓦角之间，透过敞开的窗扉看着日月星辰的jiao替，数着时日的变化。

这一日，薄暮时分，李西如往常一样坐在临窗的一架六足折叠式榻上zuo女红，yan见天se暗了下来，便放下手中的针线，吩咐了阿杏、阿秋两人去大厨房取晚饭，就和着冯妈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

二人答应着刚去不久，忽听房门口有人敲门，一问，竟是徐达派来的人，李西吃惊之下，忙让冯妈开门迎进房间。来人不是生人，却是谢氏shen边tou号心腹之人崔妈，李西岂敢拿架子，自先招呼dao：“不知是何事，让崔妈妈亲自跑一趟。妈妈快给崔妈妈搬了坐，上茶吃。”崔妈立即回绝，dao：“老爷有请，小姐还是收拾收拾，随婆子去。”

下楼！她能chu绣楼了！

李西心下一派激动，却不待喜悦扩散，就见崔妈脸上一板，冷声提醒dao：“小姐，还请您动作快些，老爷夫人还等着呢。”听完此言，李西满心的雀跃被瞬间浇熄，她怎会忘了还有谢氏呢？待理智回笼，李西渐是冷静了下来，yu从旁侧击却见崔妈态度如此肯定，想来也是问不chu一二，她也不多费口she2，只言语安抚了几句冯妈，就随崔妈一同离开。

一路走来，李西只觉恍如隔世，宅子里的一草一木仍是记忆中的样子，可过往的nu仆却换成了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已然wu是人非。看到这里，李西心下升起了一gu莫名的jin张，手下意识的抓jin垂至腰间的灰se轻纱——这是临下楼时，崔妈让她dai的毡帽，帽沿四周垂以轻纱，用以遮面。

但是，在自家行走，为何要以纱覆面？！

不及想明，已行至正院第三进。此时，天渐黑沉，油绿的垂hua门外燃起了灯火，两只写着“丧”的白se灯笼高高挂在门栏上。亮堂的明光下，是四名shen材魁伟，面带煞气的护卫，见李西、崔妈二人过来“哐啷”一声，刀戟chu鞘，两两相jiao，挡在前面。

一dao冰冷的白光晃来，崔妈止不住全shen发抖，唯唯诺诺的禀dao：“这是老爷吩咐婆子领来的人，还请军爷放行。”听后，那四人目光一变，齐刷刷的向李西扫去，上下打量许久，才互相对视一yan，收刀放行。

见状，崔妈忙哈着腰dao了一声谢，就脚下生风似地进了院子。李西看着仿若逃跑的崔妈，也顾不得怀疑这四人的shen份，提着发ruan的双tui即拾阶疾步撵了上去。随之进入院子，更是诡异的情形chu现在yan前，只见偌大的院落里烛火辉煌，亮如白昼，却无一个小厮或仆妇在院中伺候，只有主楼的厅堂外守着八名护卫。

看着yan前的情景，李西呼xi不由一滞，忍住逃跑的冲动，跟着崔妈从八名侍卫留下的空dao一径行至厅堂。

“老爷、夫人，小姐带到。”一进厅堂，崔妈径直福shen禀dao。

一听这话，李西连口气也不及chuan息，忙疾步上前，微提裙摆，下跪拜dao：“女儿拜见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徐达看着一面走来叩首的庶chu女儿，举止大方得ti，只有少许的jin张颤抖，较之满意，便dao：“恩，起来吧。”李西应声站起，却即使toudai毡帽，也低低的垂着tou，目不斜视的盯着青石砖的地面，chu1chu1予人一zhong小心谨慎之gan。

对李西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徐达不悦dao：“在家拜见父母，toudai毡帽是为不敬！”谢氏从旁cha话dao：“老爷，您以为她是仪华吗？能…”一语未完，谢氏忙捂上嘴，就是一阵呜呜咽咽。

李西不解谢氏这为何般，也无心思细想，只依徐达的话，忙取下tou上的毡帽置放在地，告罪dao：“女儿不识礼仪，请父亲责罚。”徐达目光在李西取下毡帽的那一瞬，蓦然一亮，当即就dao：“你抬tou说话。”李西压下心中的疑惑，缓缓抬起tou来。

徐达看着这个从不曾关心过的女儿，已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一个mei貌少女，而他对她的映像却还留在了六年以前；再看她似与大女儿肖似的面容，心tou更是千愁万绪。一时间，各般滋味齐涌上来，饶是他经历战火无数，亦杀人无数，在这一刻，不免心下一片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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