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平又问:“这段时间里谁到你舅爹跟前叨叨过?”
桂荣说:“没有。你去拉柴火,刚走,福海县的小刘他们就来了。舅爹还张罗着要派人去叫你。后来,小刘跟舅爹厂房里说了会儿事。舅爹再来,神就不大对。叫韩天有带人来卸东西,也不知他怎么吩咐的那韩大!”
谢平再问:‘你没听见刘延军跟分场长说什么来着?“
桂荣说:“我去听那吗?”
谢平又问:“昨晚,我走了,你问过你舅爹我那事了吗?”
桂荣见谢平神越发张,惶惑:“问了。也没跟他怎么闹。他老不肯跟我说死,到了是放你,还是留你。我火了。我跟他嚷嚷了两句,我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要不跟我商量,就私定你的事,我就跟他没个完…”
“你这么说了?”谢平连连跺脚。他觉得自己起码猜到了老爷忽然反目的一半原因了。
“咋了?我说错了?我是吓唬他的嘛。”
谢平垂下,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尔后对桂荣说:“你没错。没事。回吧。机动起来,吵死人。回屋去吧。”
“那你呢?”桂荣仍不放心。
“我一会儿就来。”
“刚才小刘说,等骆驼圈一归并到福海县,我们全家都要搬到县城里去住。他答应替我在县城里找个合适的工作,或许就在他公司里个文书之类的事。我跟他说,骆驼圈还有个能的上海老中生。人也好。求他一起给安排在他公司里。他说可以考虑。要这样,你还想着要去讨回你那通知,还死活要回你那上海吗?”
“随你。”
“真的?”
“直的…”
桂荣叫着:“军中无戏言。大丈夫说话可要算数!”兴采烈地走了。走之前再三叮嘱,中午饭,她舅爹把分场所有的班组长以上于都叫家去陪客“他也跟你说过了吧?来的时候换件净衣服。”
“行…”谢平这么安桂荣。但实际上老爷本没通知谢平去陪客。谢平本不知还有聚餐这一说。这一步证实,老爷的态度骤然间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变化。为的啥?自己没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早起不就拉了两趟柴火吗?还都是他吩咐的办的。即便是跟桂荣的关系,自己也一直是有所克制的,从不敢越份儿去“伤害”他这个宝贝疙瘩。倒是年轻的桂荣,在他俩单独相的时候,总希望能从他那儿得到那他一直不敢给的更烈的亲和抚。老爷轻易不把谁当“自己人”也不轻易拒谁门外。准有人在老爷跟前捣了自己。他不安。但又安自己:“!反正我对得住任何人。该死该活鸟朝天!他呢!”便压下一时急涌翻而来的心,在炉里架起梭梭柴火,发动电机去了。
一直到天落黑前,淡见三才带着机务大组的一个老伙计来换他的班。他用旧铁桶剜来半桶雪,坐在炉上化开,草草地洗了洗油手,刚了机房门,便见司务长老关迎面走来。老关说:“辛苦你一天。走。上家去喝两盅。你那一份,老爷吩咐给你留着呢!”“多谢!”中午没人来请他,谢平已然有气。他不想再去领“那一份”但一想,这事,跟老关没系,何必驳了他的面,伤他的和气?便还是跟他走了。老关这人绵绵的。心细。因为是江苏人,有个把姑表亲戚在上海工作,常到谢平屋里来聊天,拉半个老乡;也常把谢平叫家去喝两盅。应该说,这些年,他,老淡,老徐,老于,还有分场里恁些转业战士和新生员待谢平都不错。没有他们的这相待,他那倏然去了的十四年还真不知又会过成咋副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