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八,相互盘压在一堆的梭梭柴。
“为啥不找?不打算走?”齐景芳相帮着去。
“城里人,你能给我通风报信,我就很满足了。别的,你就甭啦。我自己还不知该咋办呢。”
“咋办?上边让走。又长在你自己上…”
“恁简单?我已经在这儿待了十四年。不是十四天。”
“有多复杂?不就是个小桂荣吗!”齐景芳突然变了脸,拉起爬犁,把已经摞到爬犁上去了的柴火,一起都掀了个驴打卧槽,还气咻咻地瞪圆了说:“没想到你变得这么窝,这么没息!”说着,一扭便走了;走了没几步,又回来冷笑着说:“‘中队长’,你真的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时到今日,你又何必再把自己打扮得那么‘革命化’呢?”这句话,把谢平噎得够呛。霎时间,他憋闷。憋闷得几乎不上气来。他扯开腰间的麻绳,解开领扣,凑手抡起一青灰油亮的梭梭柴,死命朝柴堆上砸去。只听“咔嚓”一声,梭梭柴断裂开来。他的虎、掌心里也一并麻栗疼…
谢平给发电机房拉够了柴火,回拉着空爬犁再经过老爷家所在的小包脚下,福海县的客人已经到了。老爷家门前那一排齐刷刷的青杨树底下,停起了两辆崭新的北京吉普。但来的不是县委领导。他们临时被地区找去开会了。来的是县长的大儿刘延军跟农林畜牧局、外贸局的两位科长。老爷心里不免有些窝火。但经淡见三悄悄跟他说清个中事由,详尽介绍了刘延军的为人,说他极有脑,在县里也极兜得转,后劲儿极大。老爷才收敛了那许多气恼,兴兴待客去了。这刘延军两年前从北大毕业,主动要求分回县里,办了个实业开发公司。料准近期内,跟苏联那边的双边贸易关系会有相当幅度的松动,便想占地利人和之先气,先在边界小镇霍尔果茨克占了个地盘,盖了两间抗震保的活动板房,想转生意。尔后,看中了靠老风的骆驼圈,作为霍尔果茨克的“后方基地”他要把它办成转货的集散中心,支撑自己在霍尔果茨克的“贸易窗”统住这一片十来个县转的生意。他从县里了辆北京吉普,三天两地跑地区、跑自治区、跑师、跑兵团,当然,去得最多的是羊河。他讨厌别人老看他是谁谁谁的儿。他用他的公司跟人打,用他北大毕业生的资格。你要没来由地突然扯他那老爸,他可真跟你掀台面:“老兄,我可是从没打你父亲和爷爷的主意。你也别在我上捞这一把。我不给任何人搭桥垫背。咱们都放自重了。我只给我公司办事。”要不,人咋说,县太爷的儿脾气大呢!但也得亏他勤嘴勤,加上老爷边一些人使劲鼓捣,开了搁置多年的骆驼圈归属问题的僵局,总算各方都觉得把骆驼圈就近划给福海,是对谁都有利的一件大好事。犹如季三月解冻的冰河,局面发生了本的变化。谢平早就从老淡嘴里听说了这位北大学生,早就想见见这位新起的经理,便摘下肩上爬犁绳,往路边的菜园栅栏上一搭,信步朝小包上走去。韩天有带人正从吉普车上往屋里搬东西。
“啥玩意儿?”谢平揭开一个纸板箱盖问。
“刘县长家的大公给我们从县畜场搞来的‘澳洲黑’。”韩天有耸耸肩膀上的短袄,走过来说。
“那箱里呢?”谢平指指边上另一个纸板箱,问。
“刘公送的!”播材。“
“给我们安广播!”谢平惊喜,伸手过去也想揭开盖儿瞧瞧。不料,手指尖还没挨到箱板盖,却被韩天有一把捂住。“分场长说…谁也不叫动那广播…”韩天有不无歉窘地解释。谢平看看韩天有。那意思是在问:“连我都不让?”韩天有自然明白这一瞥的意。但他那铁钳似的手却没松开半分。
“呵,就恁金贵?”谢平尴尬中不无椰输的成分,直起腰。韩天有却依旧未松手。“客人和分场长在屋里?”谢平又问。
“不清楚。”韩天有回答得很脆,也绝情。
‘你不是替他们在把门的吗?“谢平挖苦。
“把门也不打听屋里的事。”
谢平不再问了。但他不明白,韩天有为啥还一直住他的手腕不放,叫他恁不自在。“那我屋去看看。”他说。韩天有却先一步,横在台阶前,挡住谢平的去路,也使更大的劲去扼住谢平手腕,说:“你不用屋了。分场长吩咐下,让你上去机房。一会儿福海县还要来个技术员。给我们安广播,试机,要用电…”
谢平想甩脱他的抓,说:“韩班长,你今儿个是存心不让我这屋啊…”韩天有一不肯让步:“不是我不让。是分场长不让。”
谢平红起脸问:“谁不让?不让谁他屋?”
韩天有回答得很脆:“他不让。不让你。”
这时,屋里的桂荣等谢平老半天不回,听见窗外有戗戗声,跑来叫:‘你们这是吗呀?不知屋里有客人?“
谢平朝韩天有歪歪脑袋,说:“他找我掰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