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这个问题吗?面对东县长谦虚求教的面孔,曾县长只是说,这事可与你分的那些局委商量,他们知该怎么办。说过这事以后,曾县长又对东启聪说,他想见见艾副市长,不知这两天有空儿没有,想让东县长牵个线,哪怕只见面两三分钟,如果艾副市长特别忙的话。常理讲,一个县长求见艾副市长,本不是什么难事,作为副市长,理应暇接待。可是这事对艾副市长,则行不通。也许因为艾副市长前面加了“常务”二字,又因市长在外地学习,政府的工作由他主持的缘故,找他的人就多起来,倘若他一一接见,又一一许诺,绝对不行,如果接见了这些求见者,又不能给予他们许诺,或者给予的是一凉,是扫兴的拒绝,那样还不如不予接见。更使艾副市长不安的事是这类求见的人,几乎没有两个肩膀扛着一个空手来的,不是提着大包大包,就是揣“细”之礼者,你若收下了礼,送礼人就以为可以恭候佳音,如果日后兑现不了人家的期望,送礼人岂不骂你八辈。你若拒绝收礼,送礼人了门就敢骂你八辈,这礼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所以,艾副市长是不轻易接见来访者的。这会儿,曾县长有求于自己帮忙,为他见到艾副市长牵线搭桥,东启聪还是有成竹的,毕竟艾副市长只有一个女儿,也只有一个女婿,与女婿搭班的也只有一个曾县长,女婿为这事去求岳父,岳父会拒绝吗?
俗话讲,生意要随行就市,人得乡随俗,俊杰应识时务。曾县长提示他,过年了,该去看的,该去拜的,都要去跑啊…吃过早饭,他就开始落实这事了,自己没工夫去跑,让别人代劳,关键是该送的东西要送达到位,其实办这事对东县长并不费劲,只要几个电话,就行了。许多电话还没顾得打,为送礼的事,下边的人就来请示东县长了,该看该拜的地方和人,绝大多数是不谋而合的。东县长虽然没有像别的副县长亲自率队征或单枪匹登门拜访,却依然忙得够戗,从腊月二十开始,就开始忙碌地接待了,全县二十二个乡镇的书记、乡镇长,全县三十三家县直机关的局长、主任,全县二十多家像样的企业总经理、董事长,外加记不清的民营企业老板,工程队脑脑,另有银行行长、学校校长、酒店宾馆经理等等等等,平时熟悉的不熟悉的,见过面的没见过面的,这阵纷至沓来,恳求拜见。
这是一个使东启聪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大年,他平生第一次享受到一个官人的贵与惬意。原本自己想准备的年货,却有人为自己准备好了,原本自己没有想到的东西,或虽然想到但又舍弃的耗资太的奢侈品,却也有人为自己准备好了。更重要的是,这令人缭琳琅满目的东西不用自己跑一里路,不用自己一分钱,就“送货上门”了。东启聪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他没有向县里任何一个人索要礼品,甚至连暗示索取钱的小动作都没有过。可是,丰厚的礼品却源源不断不期而至。他真想拒收某些礼品,可是,还没等他把拒绝收礼的理由罢,对方就哀求般的要他务必收下,那意切情真的诚恳神态,由里及表得淋漓尽致,就差没有下跪求他了。唉,这算什么理啊,人家送礼,还要央求自己,收下了礼,算是恩赐了送礼人,拒收礼,那是惹了送礼人。有意思,真有意思。东县长拍着脑门,有些不解,又有得意地自言自语。天渐渐黑了下来,时钟走至晚十半时,政府里还是人如闹非常。原来,白天往外跑的副县长都回来了,来拜见他们的人涌了来,一拨接着一拨,像席一般,这场面肯定是电话预约过的,要不,在平常的时候,别说晚上十,就是一下班,政府大院就静得奇了,人们大多到了酒店和宾馆了。东县长的屋里,已堆了不少年货,东县长从一个塑料袋中取两条大中华香烟,突然发现,袋中还放着一个信封,取一看,信封里有厚厚一沓人民币,他想了想,怎么也想不起这是谁送的现钞,再数数那钱,数目还不少,他有坐不住了,万一因为这钱了问题,事就大了。不行,这钱不能要,烟可以收下。他走办公室,来到曾县长的屋。他知,曾县长有熬夜的习惯,十多钟,对他远不是睡的时间。曾县长有些惊愕地看着突然敲门来的东县长,问他有什么事吗?这时在曾县长屋里的县政府秘书长,边与东县长微笑着,边走了县长的办公室。屋里只有两个县长了。东县长告诉曾县长,可能是今天吧,他收到有人送来的现金,这怎么行,他想把这钱给县委那边的纪委会。曾县长听罢他的话,很从容的告诉他,节送礼,这些年已成了不成文的规矩,要是完全不收礼,肯定是行不通的,要脱离大多数人,得自己成孤家寡人了,唉…这事也真不好理,从理论上讲,都好说,也好,实际呢,不是那回事儿。其实这官帽之事并非一般人想象的那么简单,东县长,我的意思是,这钱,要退,就退给送你的那一个人,别转手,也不要惊动纪委,你要去纪委办这事,不是把人家送钱的人给卖了。你想,那么多送礼的人,就卖了人家一个人,他的心能平衡吗?他能不生气吗?要是遇上脾气火暴的人,能稳定吗?这些人,咱别惹他们。是啊,有些人的礼是不能要,决不能要,不过这事要理好,别留下啥话把。
离开曾县长办公室时,东县长一直在悄声埋怨自己,怎么这样心呢?谁送的礼都不清了,找谁退钱呢?唉,还是经验太少,以往哪里遇到过这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