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会招呼人,卖得比谁的都快。可他事儿也不少呢,要采购、要收钱、要记账的。”有人接上了话茬。
“你的不算,黄永,你给我悠着。可是革命的本钱哪!”
“钢丝厂的事怎么样?”吕黄永着急的是办工厂的事。
“产品还是不合格。快了,快了。我今天来一来看看你们,把你们的钱收回去。二来吗,到油建公司去磨那个老师傅。”
“还是那个老师傅?”
“是呀。”
“你不是去八九次了呢?不成就算了,另想别的办法。诸葛亮才被刘玄德请了三次,可他倒好,去了九次了还请不动。”
“可这方面的技术全县再找不第二个人呀。黄永,这事儿,你就别了。这是我分内的工作,别说十次,一百次,我也得去!”
这就是衣环球的格,这就是他的脾气,只要认准的事,十也难拉回。这一作为大队长的吕黄永是再清楚也不过的。
衣环球又来到了老师傅的家门。这次他没有提清油、扛白面,他取了以往九次的教训,他抱着第十次失败的心理来找他。免得人家第十次不开门,你还得把白面扛回去、清油提回去。
衣环球轻轻地跺跺冻麻了的双脚,用双手搓了搓冻红了的耳朵和方方正正的脸,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举起了右手,咚!咚!咚!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生怕这家的女主人像最初的几次一样,骂他个狗血,轰他快走。
但是,事业成功的支——大队第一个工厂钢丝厂的父老乡亲们都在地等着他回去呢。他如果没有请上师傅去,怎么面对这些好人呢?为了办这个厂,大队的老老少少,蹲街台卖酿、寒冬腊月的筑泥墙、搞维修,有些人把家里仅有的一积蓄全拿来了。
这些日里,钢丝厂的工人们(实际上是刚放下农的农民)在衣环球的指挥下,搞规划、搞设计,没黑没白地修建厂房、搬运机,东拼西凑筹集资金。如今,几十万元的机设备就躺在他们亲手建成的厂房里,可是没有人会用它,谁也不敢摁那个红的电钮,生怕一指摁下去,那几十万元就会泡汤了似的。你看人家县城的工厂,大老远就能听到轰轰隆隆的机声。
那些白白净净的小伙们、姑娘们穿工作服坐在那里,只要手指轻轻地那么动上一动,想让哪台机停下来,哪机就得乖乖地停下来,想让哪台机活,哪机不得不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多神气、多气啊!我衣环球也要让大队的小伙、姑娘们神气一回。城里人是人,我们庄稼人也是人,不缺手不缺胳膊,不缺心,为什么不能和他们比?…
想到这里,衣环球抖抖索索的手伸直了,又一次响亮地敲了三下。
“谁呀?”老师傅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铁门传了来。衣环球像在贼似的应了一声:“是我。”
“你是谁?”
“是我,我姓衣,是从吕九庄来的。”
老师傅打开了门,见又是这个不屈不挠的衣环球,心里一沉:“你怎么又来了?”
老师傅心想,看来这个小伙是盯我了,不是不行了。其实,上次衣环球走后,老师傅的心就活络了,他想这个人再来,他一定去。说实在话,他早就喜上这人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劲吗?
这扇顽固的门,终于朝衣环球打开了。他刚刚迈门,老师傅的老伴从卫生间来了,仍个脸,也是那句老话:“怎么又是你?”
衣环球忙赔着笑脸说:“给你添麻烦了。”
老师傅不耐烦地朝老伴摆摆手:“快去,忙你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