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啊，校园里每一年都有全新的新鲜人的面孔，可是我们却一年老似一年了。’

“你知为什么说‘相似’吗？是因为陌生，因为我们不懂，正好像一百年前，我们中国是很少看到外国人，所以在我们看起来，他们全是一个样，而现在呢，我们看多了，才知洋人和洋人大有差别，就算都是国人，有的人也有本领一看住纽约、旧金山和南方小城的不同。我们看去年的和今年的一样，是因为我们不是，不曾去认识，察，如果我们不是人，是，我们会说：

他们其实并不笨，不，他们甚至可以说是聪明，可是，刚才他们为什么全不懂呢？只因为年轻，只因为对宇宙间生命共有的枯荣代谢的悲伤有所不知啊！

“这两句从上来说，都是好句，但从逻辑上来看，却有不合理的地方——当然，文学表现不一定要合逻辑，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看得来问题在哪里？”

大一的孩，新从成功岭下来，从某一上看来，也只像四罢了，他们倒是很合作，一

“好！”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像真心的，大概在说愁的年龄，很容易被这样工整、俏而又怅惘的句所动吧？

那格活泼的脆就唱起来了。

开学的时候，我要他们把自己形容一下，因为我是他们的导师，想多知他们一。

‘我们今天早晨升起来的时候，已经比昨天疲苍老了，奇怪，人类却一代一代永远有年轻的面孔…’

我们是人，所以觉到人事的沧桑变化，其实，人世间何没有生老病死，只因我们是人，说起话来就只能看到人的痛，你们猜，那句诗的作者如果是，会怎么写呢？”

丽小鸟飞去不回，

他们反应灵，立刻争先恐后的叫来：

“年年岁岁人相似，岁岁年年不同。”他们齐声回答。

⒋如果作者是

我喜听老年人说自己幼小时候的事，人到老年还不能忘的记忆，大约有像太湖底下捞起的石，是洗净尘泥后的瘦剔透，上面附着一生岁月所冲积洗刷的狼痕。

太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

我的青小鸟一样不回来，

⒍狼掷

“没有办法啊，倍数的显微镜也没有办法啊，在你想尽办法以为可以看到更多东西的时候，生命总还留下一段奥秘，是你想不通猜不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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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父亲是医生，他看病，我就站在他旁边，他说：‘孩，你过来，这是哪一块骨？’我就立刻说名字来…”

我看着他清癯渐消的颊和清灼明亮的睛，知他是终于“认了”半世纪以前，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以为只要一架倍数的显微镜，生命的秘密便迎刃可解，什么使他敢生那番狂想呢？只因为年轻吧？只因为年轻吧？而退休后，在校园的行树下看开谢的他终于低眉而笑，以近乎撒赖的气说：

他是一个生系的老教授，外国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退休了。

“可是什么？”

这人大概注定要当生学家的。

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

⒌倍数显微镜

“这是诗句，写得比较文雅，其实有一首新疆民谣，意思也跟它差不多，却比较通俗，你们知那歌辞是怎么说的？”

早，早如揭衣初涉的浅溪，所以才凝然无动吗？为什么五月山桅的香馥里，独独旁听经济学的我为这被一语破的短促而多的一生而又惊又痛泪如雨下呢？

“可是我并没有成为我自己所预期的‘更明白生命真相的人’，糟糕的是比以前更不明白了，以前的显微倍数不够，有些东西本没发现，所以不知那里隐藏了另一段秘密，但现在，我看得愈细，知的愈多，愈不明白了，原来在奥秘的后面还连着另一串奥秘…”

他们面面相觑，又认真的反复念诵句，却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我等着他们，等满堂红而聪明的脸，却终于放弃了，只因太年轻啊，有些悲凉是不容易觉察的。

诗选的课上，我把句写在黑板上，问学生：

“这句写得好不好？”

“少年时候，喜看显微镜，因为那里面有一片神奇隐密的世界，但是看到最细微的地方就看不清楚了，心里不免想，赶快倍数的新式显微镜吧，让我看得更清楚，让我对细枝未节了解得更透澈，这样，我就会对生命的原质明白得更多，我的疑难就会消失…”“后来呢？”

“后来，果然显微镜愈愈好，我们能看清楚的东西，愈来愈多，可是…”

我的青小鸟一样不回来，

同样的，新疆歌谣里的小鸟虽一去不回，太和其实也是一去不回的，太有知，太也要说：

年年岁岁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