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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居的时代(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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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居的时代

曾经有一个时期,我们随时随地可能遇见意想不到的人,这真的很有趣。这使得我们的经历,变得非同寻常起来,变得富有传奇se彩。在我们所cha队的淮北乡村,有着几百年,上千年的历史,这样漫长的历史其实却只是由一些固定的人wu演义下来的。这就好比mao泽东同志描写的愚公移山:“我死了以后有我的儿子,儿子死了,又有孙子,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就这样,一直繁衍到了今天。这样的以家族为组织单位的乡村,就是一座jian实的堡垒。当你听到村里的狗忽然之间一同狂吠起来,不用问,一定是村dao上走过一个外乡人。外乡人tou也不抬地,匆匆走chu村子,走远了,狗才渐渐安静下来。可是,就是在这样的铜墙铁bi的堡垒中,会有奇遇发生。事情就是这样不可思议。

在这沉闷的乡村里,竟然隐藏着那样的人和事,他们在某zhong程度上,与乡村的环境rong合在一起,并不显得有什么特异,看上去是同样的自然,好像他们早就加入了乡村的历史。乡村的生活就有着这样qiang大的dong染力,它可将任何qiang烈的se彩run染。很多尖锐的情节,在这里都变得温和了。它看似十分单调,其实却潜藏着许多可能xing,它的洇染力就来自这些可能xing。这些可能xing足以使一切突兀的事情变得平淡和日常。就这样,我在我cha队的大刘庄,遇见了黄医师。

那已经是我来到大刘庄数天以后。我住在公社的一名副书记家中,他的妻子是这个大队的妇女主任。家中有五个孩子,最大的年龄与我相仿,最小的尚在吃nai。除了我,还有一名县城cha队知青,也住在他家。主任家住三间两进青砖茅ding大屋,这在我们村庄,算得上首富。后三间是主任夫妇的房间,他们带着最小的吃nai的孩子睡那里。前三间,东边一间锅屋,西边一间住孩子,以及我们两个知青,中间迎门的是堂屋。这天,晚饭的时候,县城的知青收工就回家了,几个小些的孩子早早吃过去玩了,只有主任,主任的大女儿,还有我,坐在堂屋里的案板前吃饭。是收麦的前夕,天已经很长了,太yang虽然下去多时,天光还很明亮。此时的光线非常接近早晨,太yang都是在地平线以下,光是均匀地平铺着,景wu倒比qiang光下的更为清晰。黄医师就在此时,从村dao走上了我们的台子。

主任家的房子,坐落在我们庄最主要的村dao边上,高高的台子上。白日里,各家的门都是敞开着,迎门坐在案板前,村dao上的情景便尽收yan底。主任首先向着村dao招呼:黄医师,吃过了吗?接着,主任的大女儿,县中学的毕业生,应声起shen,让chu一个板凳,转shen又去盛一碗稀饭。这时,才见黄医师在了门口。他大约有五十岁,也许没有,在我们那个年龄里,总是容易把人看老的。他脸seruan黄,似乎有些浮zhong。他穿着洗旧的蓝卡其人民装,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他走进门来,在板凳上坐下,回答着主任有没有吃过的问题。尽guan一再说吃过了,吃过了,可主任母女执意要他喝一碗稀饭。也没有太推辞,就端起了碗。他的脸相有些木,甚至还有些俗,可是态度却十分温和文雅,这就使他显得不一样起来。他说话动作都比较迟缓,这迟缓不仅是chu于慢xing子,似乎还chu于,一zhong忧郁的xing格。他问我多大年龄,住上海哪个区,来这里习惯不习惯。由于我正chu1在极度的不适应和想家之中,时刻心事重重,所以我也看chu他心事重重。我看chu他不快乐,不轻松,百无聊赖,而且非常寂寞。虽然,他在这里chu现一点没有令我惊奇,可我还是一yan看chu他是来自外边的世界。

主任问他晚上zuo的什么饭,他笑着说烧一点米饭。他的笑容里有着自嘲和无奈,就是这自嘲和无奈,说明了他的骄傲。他的态度表明“烧一点米饭”不是他该干的事情,多少有一些无聊和hua稽。他只稍稍坐了一会儿,喝完那碗稀饭,然后拿着主任sai给他的一大块麦面饼,告辞了。这时节,只有主任家还有麦面饼。他说有了这块麦面饼,明天早上就能不烧锅了。他慢慢地走下台子,天se略有些暗,却还不十分暗,他的背影依然很清晰。他有些背驼,不知是生来如此,还是境遇所致。他的步态与庄里人绝然不同,是较为笔直的步子,双膝并得较拢,脚跟比脚掌先落地半步。这zhong步态,要遇到下雨天,可够他受的了。庄里人走路都有些岔开tui,箩筐似的,其实并不箩筐,脚跟与脚掌是同时落地的,这样,立足就稳。在泥泞的地里,可像撑船似的左一划右一划,乡里人叫zuo“岔泥”从泥里越过去的意思。黄医师的步子,却是“岔”不开泥的。他背着手,手里掂着那块宝贵的麦面饼,而一点不知这饼的宝贵。饼是发面的,碱xing不大不小,真够香的,围着锅贴一圈,锅一圆汽,灶里就停了火,等锅略凉些,才揭锅。这饼就是在这略一等里,陡地发起来,像胖娃娃的脸。然后一只手摁着饼,另一只手就拿锅铲铲饼,一铲便离锅。饼面上还留着摁饼的手指tou的螺纹或者簸箕纹。

黄医师是bang埠下放的医师,同他一起下放我们庄的,还有张医师、于医师。我们庄的农民都称他们为“医师”而不是“医生”或者“大夫”

“医师”这zhong称谓显得十分专业化,十分严格。表明了我们在对他们的郑重其事的态度。这支bang埠医疗队住在我们庄东tou,大队bu的院子里,四间正属分为两bu分,住张医师一家和平医师一家。他们都是合家下放。而黄医师则是单shen一人,住东边一间倒屋。西边的两间侧屋就是医院的诊室,药房。可黄医师通常是不去那里的,他在自己的小屋里看病,这带有些私家诊所的意思。

黄医师是名医,专治五官科。他所在的bang埠的那个医院,过去以他而得名。现在,他到了我们庄,我们庄也因此而得名了。许多病人从老远的地方,坐车坐船再加步行,走过一个庄子打听一个庄子:大刘庄在哪?他们就这么终于来到大刘庄,走进费医师的小屋,向他求诊。费医师的小屋很小,只一间,顺山墙放一张床,就差不多满了。他的床,架得很高,是一张宽大的床,床上铺了特别洁白的床单。他就在床沿上侧shen坐着,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放在架起来的膝上。病人呢,坐在床前的椅子上,述说着病状。这样子一点不正规,倒是很家常。黄医师听得也并不专注,提问很随意,有时候还会岔开话去,和小屋里别的客人说些不相干的事。这情景说是看病,不如说是诉苦。诉说的人是不经意的,听的人也不怎么在意。来的人大都是口讷的农民,三言两语便无话可说,吃苦对他们又是常事,于是就止了下来。黄医师并不急着打发他们,似乎有他们陪伴也好。他也不是善言者,加上心情抑郁,就常常是彼此都默着。在这静默里,他们互相像是很了解的,双方都不gan有什么压力,就这么可坐半天。凡是想到这来求医的农民,都是病症严重的,而几经车ma周折,来到偏僻的乡间找黄医师的,也都是病症严重的。所以,几乎无一例外的,需要手术。而我们庄没有手术室,医疗队也没有麻醉师、手术护土,手术是不可能zuo的。最后,黄医师总是说:要到bang埠zuo手术。农民往往对手术望而生畏,一听要到bang埠手术,就更知其不可为了。他们大都是天命论者,心里早已服了病,而到底是看过了黄医师,虽然不是被病苦着,却都心满意足,再不作他想。那些从合fei、淮北、芜湖,甚至就是bang埠找来的城里人,则是决心下定,对手术也抱科学的态度。这时候,黄医师就会和他们约定到bang埠的时间。这往往是黄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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