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工矿通知后,又欣喜若狂。雯雯也兴,是因为他不再焦愁。
很快就到雯雯分了,一片红,全队。雯雯有难过,因为要和他分两地。贞的情本来能弥补不幸的,可是他却说:“我们不合适。”这真是雯雯万万没想到的。情,就被一个问题、生计问题砸得个粉碎。这未免太脆弱了。可却是千真万确、实实在在的,比那白云红帆都要确实得多。雯雯哭都来不及,就登上了北去的火车。心中那画呀、歌呀,全没了,只剩下一片荒漠。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这荒漠逐渐变成了沃土,是因为那场雨的滋吗?
自从那场雨过后,雯雯晚上门前,总先跑到台上往下看看;下中班回家,离这儿有十几步远时,也总停下往这边瞧瞧。生怕哪棵树影里、哪个拐角上,会闪那人,一脸恳切钟情的样儿:“我们又见面了!”现在的人可狡猾了。他们付,就是为了加倍地捞回。那双睛,看上去倒是十分磊落,可谁敢保证?
不过,那人并没有面。十天,二十天,一个月,一直没有面。雯雯慢慢地放松了戒备,可她还是常常从台上往下望。或许这成了习惯,然而,在这习惯中,还包着一,一期待。为什么?不知,或许就因为他不再面。雯雯开始想起他们的分手,分手前的几句话…在她的思绪回溯中,那张和戒备,全都无影无踪。照耀始终的是那橙黄和天蓝的灯光。
…
透过乌蒙蒙的雨雾,雯雯看见了第四个站牌。雨停了“沙沙沙”的窃语声悄然消失,屋檐上偶尔下一颗珠溅在地上。雯雯轻轻地叹了气,从上放下围巾,然而心中又冉冉地升起了希望:也许他预料到今天这场雨不会下大,不会下久。也许是下一次,下一次,真正是下雨的时候,真正是碰上难的时候…唉,连雯雯自己都不能解释。这希望,怎么会是这样不灭不绝的。这只是自己一个丽的幻想,而她却是怎样地信任这个幻想啊!她把任信毫无保留地给了他。
那个星期天,雯雯对难得上门的小严同志说:“我有朋友了。”小严走了,不难过也不动气。这人倒实在,不虚假。只要不装,他们的分手本不会有难过或动气。他刚走,在厨房炒鱼片的哥哥就冲房间,说:“雯雯你疯了!你哪来的朋友?”
雯雯不耐烦地说:“给你说有了,就有了嘛!”
妈妈温和地劝雯雯:“老艾对你们双方都了解。这样认识的朋友比较可靠。”
“我有了!”雯雯抬了声音说。她又想起在那橙黄的灯光下,小伙说;“这灯光,摸不到,捞不着。”
“啊,我知了。在那天边,在那海上…”
雯雯忽然发火了,怒气冲冲地打断了哥哥的话:“我说你倒该回到海上去。你曾经过多少海的梦,现在它们都到哪儿去了?哪儿去了?油锅里去了!”
哥哥被妹妹的抢白呛住了,张大着嘴说不话来。他在绒衣外系了条嫂嫂的围裙,样很可笑。可他只愣了一小会儿:“这就是生活,生活!而你是青天白日大梦!”他走到妹妹面前,伸手抱住雯雯的肩膀,恳切地说:“你不能为那朦胧缥缈的幻想耽误了生活,你已经付过代价了。”
雯雯挣开哥哥的双手,转过,将脸贴在台的落地窗上,她的睛下意识地在台下的树影中寻找着。
…
几架自行车载着邓丽君的歌声和一阵笑话,从后驶来。小伙的车后架上各带了一位姑娘,也许是刚结束舞会。人去了好远,还留给寂静的路一缕歌声:“好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雯雯重重地摇摇,漉漉的短辫打在腮帮上。不知什么时候,细雨又悄无声息地下起来了。生活中是有很多乐趣,一定也包括着梦想的权利。雯雯别的都不要,只要它。尽她为它痛苦过,可她还是要,执意地要。如果没有它,生活会是怎么样的…而她隐隐地但却始终地相信,梦会实现。就像前面那橙黄的灯。看上去,朦朦胧胧、不可捉摸,就好像是很远很远的一个幻影。然而它确实存在着,闪着亮,发着光,把黑沉沉的夜,照成丽的橙黄,等人走过去,就投下长长的影。假如没有它,世界会成什么样?假如没有那些对事业的追求,对情的梦想,对人与人友相帮的向往,生活又会成什么样?
雯雯在这柔和亲切的橙黄中走着,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心里充满了期待。他会来吗?也许会,他说:“只要你遇上难,比如下雨,没车了,一定会有个人现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