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抬一看,发现已经走到山里。和尚哈哈大笑,说走夜路有人谈话,真真是有趣。我们不如叫家眷车仗先行,自己在后面谈。书生,心里说:这样好多啦!我要是憋不住了,没人看见正好揍你。于是他们站在路边,让车辆到前面去。
和尚说,谈过了骑,我们来谈剑术。这也是书生心的话题,所以他就抢先发言:百炼的钢,最后化为缠指之柔。他有柄这钢打制的宝剑,薄如蝉翼,劈风无声。不用时,这剑可以束在腰里为带,用时拿在手里,剑刃摇曳不定,就如一光华。挥起来如一匹白练,刺去时变幻不定。倘若此时此剑在我手里,我只消轻轻一挥,不知不觉之间上人的脑袋就到地上啃泥,那时您老人家只觉得天旋地转,脸在地上蹭得生痛,还想不到是自己的脑袋掉下地了呢。书生说完这些话纵声大笑,心里可有不踏实。确实有这么一把剑,不过不全是他的。这是他家的传世之宝,他爸爸还没死,这剑不能说是他的。这回山,边也没有这柄剑,如若和尚要看,他又拿不来,这就有之嫌。不过这不要,可以请和尚到家里去看。倘若他不肯去,非说书生是不可,正好借这个碴儿和他打一架,不敲他一青疙瘩不算完。
和尚说,看来相公对于艺很有心得,可称是一位行家。不过在老僧看来,依照天时地利的不同,选择弓矢去,不免沾上一雕琢的痕迹。莫如就地取材信手拈来。比如老僧在静室里参禅,飞蝇扰人,就随手取绿豆为弹之,百不失一,这就略得艺的意思。夏夜蚊声可厌,信手撅下竹帘一条,绷上发以松针之,只听嗡嗡声一一终止,这就算稍窥艺之奥妙。蚤扰人时,老僧以席蔑为弓,以蚕丝为弦,用胡茬把公蚤全杀,母蚤渴望情,就从静室里搬去。贫僧的法还不能说是妙,艺极善者以气息动豹尾上的秋毫,去击光中飞舞的微尘,到了这一步,才能叫炉火纯青。
此时月亮已经升到中天,山里一片银世界。坡上着轻轻的风,又净,又明亮,好像瓦面上的琉璃。月光下满山的树叶都在闪亮,在某些地方晃动。在另一些地方不晃动。书生想,这真是个漂亮的世界。老天保佑,我可别什么不雅的事情。等到心里的奇平息,他就随和尚走去,继续谈到很多事情。
书生听了这些话,把脸都憋紫了。他想:幸亏是在山里说话,没人听见,否则有人听了去,一定要说这是两个在比着。倘若如此,那可冤哉枉也!我那雁、雕、雉、雀,全是真事儿,不比这秃驴苍蝇、蚊、蚤,纯是信胡。别的不要说,捉个蚤来,怎么分辨它的牝牡?除非蚤会说话,自称它是生某某或者妾某某。纵然如此,你还是不知它是不是说了实话,因此你只能去查它的籍——这又是糟糕,蚤的本人怎能看见?就算能看见;人也不识蚤文。所以只好再提一个蚤当翻译。你怎么能相信这样的翻译?蚤这东西专人血,完全不可信。因此分辨蚤的牝壮,本就不可能。和尚这样的,也不怕闪了!想到这些事,书生心里更是奇难熬。他真想在和尚的大秃上开两个黑窟窿,但是他又想,这事儿可不得。和尚的老婆在一边看见,难免要责怪于我。
本章尚未读完,请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书生盘算了好多,可是和尚却不来质疑。他说像这样的剑只能说是凡品,虽然在凡品中又算是最上等。如果以剃刀在青竹面上剥下一缕竹,提在指间就是一柄好剑。拿它朝上的蜉蝣一挥,那虫犹不知死,还在飞。飞一丈多远,忽然
实这样的艺连品都没有。真正会的人,把箭当一艺术来享受。三秋到湖沼中去雁,拿拓木的长弓,蜀的长箭,乘桦木的轻舟,携善凫的黄犬,虽然是去雁,但不是志在得雁,意在领略秋日的天,天的劲风,满弓发时志在万里的一情趣。隆冬到大漠上雕,要用劲的角弓、北地的鸣镝,乘外的良,携鲜卑家,会怒弓猛禽时一冲天的怒意。日到岭上鸟雉,用白木的弓,芦苇的轻箭,来挥洒自如,不用一力气,浑如诗作赋,会日远足的野趣。夏天在林间鸟雀,用桑木的小弓小箭,带一个垂发的小童提盒相随。在林间小鸟儿是一桩细的工作,需要耳目并用,时又要全神贯注,不得有丝毫的偏差,困倦时在林间小酌。这样法才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