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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新街甲一号与昆仑nu(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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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新街甲一号与昆仑nu

我住在立新街甲一号的破楼里。庚子年间,有一帮洋主子在此据守,招来了成千上万的义和团大叔,把它围了个水xie不通。他们搬来红衣炮、黑衣炮、大将军、过江龙、三yan铳、榆木pen、大抬杆儿、满天星、一声雷、一窝蜂、麻雷子、二踢脚、老tou冒hua一百星,铁炮铜炮烟hua炮,鸟枪土枪滋水枪,装上烟hua药、炮仗药、开山药、鸟枪药、耗子药、狗pi膏药,填以榴弹、霰弹、燃烧弹、putao弹、臭jidan、犁tou砂、铅子儿砂,对准它排tou燃放,打了它一shen窟窿,可它还是ting着不倒。直到八十多年后,它还摇摇晃晃地站着,我还得住在里面。

这房子公dao讲,破归破,倒也宽敞。我一个人住一个大阁楼,除了冬天太冷,夏天太热,也说不chu有什么不妥当。但是我对它shen恶痛绝,因为十几年前我住在这里时,死了爹又死了妈,从此成了孤儿。住在这里我每夜都zuo噩梦,因此我下定决心,不搬chu去就不恋爱,不结婚。古代一位将军chu门打仗,下令“灭此朝食”不把对面那帮狗娘养的杀个净光净,绝不开饭!他的兵都有一条pi带,把肚子束jin,所以一个个那么苗条可爱。我的决心也这么jian定。隆冬的傍晚,我和小胡在炉边对坐,我说在这小屋里结婚是对我的侮辱。古人形容男女弄玉chui萧时有诗云:小楼chui彻玉笙寒。在这个破楼前chui玉笙,不相宜,只能chui洋铁pi喇叭,不像谈恋爱,倒像收破烂。古人云,要zuo东床快婿、这个阁楼里就这么一张床,如何去zuo?古人形容夫妻相敬,有言dao,举案齐眉。准在我这屋里个案,小心憧了脑袋。古人形容夫妻相戏,有词云:嚼烂红绒,笑向檀郎唾。要是一位女士误嫁人我这狗窝,恐怕唾过来的不是红绒,是一口粘痰。

小胡说,她也有同gan。她要嫁chu去,不住这个破房子。俗话称chu嫁为chu阁,那就是要搬chu这个破楼阁。古诗云: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试问此楼,雕栏何在?玉砌何在?古词云:佳人难得,倾国。别人连国都倾了,她却倾不了一个破楼,真她娘没dao理!所以她就等着那一天,要“仰天长笑chu门去”!chu门者,嫁人也。长笑一声chu了这狗窝,未婚夫乘大号奔驰车来接。阿房gong,八百里,未央gong,shen如水。自古华厦住佳人,不成咱是个蓬tou鬼?

听了她这个长歌行,我心里真有点不高兴。当时我们俩正在煤球炉上涮羊rou,炉台上放着韭hua酱、卤虾油一类的东西。我偷yan看看她,只见此人高大cu壮,mao衣里凸chu两个大ru房,就如提篮里louchu两棵大号洋白菜,cu胳膊cutui。吃得发热时满脸通红,脑袋上还梳一条大辫子,越发显得大得不得了。她骑在我的椅子上,那椅子那么单薄,我和椅子都提心吊胆,等着那咔嚓一声。咔嚓之前是椅子,咔嚓之后是劈柴。看来她还没本钱,勾上一位高于子弟搬chu去,让这破楼里只剩我一个人和耗子zuo伴儿。她这么chui嘘,纯是chu于一gu自恋倾向。

吃完了羊rou她告退,回自己房里zuo画去了。此女风雅如是,是何家闺秀耶?她是电影院画广告牌儿的。和我一样,是无亲无故的一条光杆儿。本小生志向不凡,官居何职抑袭何爵耶?我是豆制品厂磨豆浆的。我比她还不如,她还上了几年mei专,鄙人只是个熟练工,除了开闸放水泡豆子,合电门开钢磨磨豆浆,大约并无什么可chui嘘的。那一天她走以后,我站在窗前,只见窗外银hua飞舞,天地同se,就想到一千多年前,王二在雪地里卖狗rou汤时,也是如此的寂寞而凄凉。那时候正是唐初盛世,长安城里有四方人wu。王二在小巷里别人房檐下支起几片草排,在炭火池中安一个瓦罐,罐里就是他要卖掉的狗rou汤。那时候天se向晚,外面飞旋的雪幕后已经显chu淡淡的灰se。王二坐在条凳上,毡鞋被雪水shi透了,说不chu的寒冷。他把脚放到炭火中去烤。可炭火将熄,也没有什么暖意。没有人来买他的狗rou汤,一个也没有。

地上的雪越来越厚,天快黑了。有一个黑人从对面人家的后门里chu来。天寒地冻,他却只围一块腰布;肌肤黑如墨亮如漆,在雪中倒算是相映生趣。黑人shen上的肌rou才叫肌rou,块块隆起又不cu笨。他tou上一层短短的卷发,圆鼻子圆脸,一双圆yan睛,看上去很好玩。那黑人说:“王老板,你卖完了没有?如果卖完了还有汤剩下,请给我一碗。我冷得受不了,你的汤真是御寒的妙品!”

这位黑哥们儿常来要汤喝,平常王二也就给他了。可是今天他心情坏,不想给他这碗汤,就说:

“昆仑nu,你老来喝汤,却不给钱。这碗汤是白来的吗?煮这碗汤要用伢狗rou。你来想一想:这伢狗chu了娘胎,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人却不容它与小母狗亲热,就把它打死煮进了汤锅!你再看我这煨汤的瓦罐,它是清明前河底的寒泥烧成,所以才经火不炸。挖泥时河水好不寒冷,只有童子之shen才能抵挡得住。所以年老的瓦工一辈子都不敢亲近女人。你再看这汤里的胡椒桂叶,全是南国生成,飘洋过海到泉州,走万里水旱路到黄河边。黄河的航船过三门,要从激liu中上行到关中。千人挽,万人撑。一个不小心落下水,那就尸骨无存。一碗汤不足惜,可是中间有多少血和泪!你闲着没事儿一碗一碗地喝,这可不大对劲!”

昆仑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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