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了。而老的质世界只有三台（三次元），现在新的却添上了一（四次元）；心也要去逛逛的。心的旅行并且不以质世界为限！神世界是它的老家，不用说是常常光顾的。意识的河里，它是常常驶着一只小船的。但这个年儿，世界是越过越多了。用了坐标轴作地基，竖起方程式的，架上方程式的梁，盖上几何形的瓦，围上几何形的墙，这是数学的世界。将各质的共相（如白等概念）分门别类地陈列在一个极大的弯弯曲曲，层层叠叠的场上；在它们之间，再缀着各关系的共相（如大类似等于等概念）。这是论理的世界。将善人善事的模型和恶人恶事的分门别类陈列着的，是德的世界。但所谓模型，却和城隍庙所塑二十四孝的像与十王殿的像绝不相同。模型又称规范，如正义，仁，邪等是--只是善恶的度量衡也；德世界里，全摆着大大小小的这度量衡。还是艺术的世界，东边是音乐的旋律，西边是舞的曲线，南边是绘画的形，北边是诗歌的情韵。②--心若是好奇的，它必像唐三藏经过三十六国③一样，一一经过这些国土的。①见罗素Ａ.Ｂ.Ｃ.ｏfＡｔｏｍｓ，Ｐ.ｌ。②大旨见Ｍａｒｖｉｎ：ＨｉｓｔｏｒｙｏfＥｕｒｏｐｅａｎ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论ＮｅｗＲｅａｌｉｓｍ节中；论共相。据《哲学问题》译本第九章《共相的世界》。③据《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更一步说，心的旅行也不以存在的世界为限！上帝的乐园，它是要去的；阎罗的十殿，它也是要去的。神的弓箭，它是要看看的；孙行者的金箍，它也要看看的。总之，神话的世界，它要穿上梦的鞋去走一趟。它从神话的世界回来时，便又可游玩童话的世界。在那里有苍蝇目中的天地，有永远不去的天；在那里鸟能唱歌，也能唱歌，风也能唱歌；在那里有着靴的猫，有在背心里掏表来的兔；在那里有晶的殿，带着小白翼的天使。童话的世界的那边，还有许多邻国，叫乌托，它也可迂一往观的。姑举一二给你看看。你知吴稚晖先生是崇拜质文明的，他的乌托自然也是质文明的。他说，将来大同世界实现时，街上都该铺大红缎。他在晖中学校讲演时，曾指着电灯开关说：科学发达了，我们讲完的时候，啤啼叭哒几声，要到房里去的就到了房里，要到宁波的就到了宁波，要到杭州的就到了杭州：这也算不来什么奇事。（见《晖》二十九期。）呀！啤啼叭哒几声，心已到了铺着大红缎的街上了！--若容我借了法朗士的话来说，这些正是灵魂的冒险呀。上面说的都是大天话，现在要说些小玩意儿，新新耳目，所谓能放能收也。我曾说书籍可作心的旅行的向导，现在就谈读书吧。周作人先生说他目下只想无事时喝茶，读新书。喝茶我是无可无不可，读新书却很兴！读新书有如幼时看西洋景，一页一页都有活鲜鲜的意思；又如到一个新地方，见一个新朋友。读新版的杂志，也正是如此，或者更闹些。读新书如吃时鲜鲥鱼，读新杂志如到惠罗公司去看新到的货。我还喜读冷僻的书。冷僻的书因为冷僻的缘故，在我觉着和新书一样；仿佛旁人都不熟悉，只我有此福，便兴了。我之所以喜搜阅各笔记，就是这个缘故。尺牍，日记等，也是我所读的；因为原是随随便便，老老实实地写来，不咬牙切齿的样，便更加亲切，不知不觉将人招了内。同样的理由，我读野史和逸事；在它们里，我见着活泼泼的真实的人。--它们所记，虽只一言一动之微，却包蕴着全个的格；最要的，包蕴着与众不同的趣味。旧有的《世说新语》，新的《欧逸话》，都曾给我满足。我又读游记；这也是穷措大替代旅行之一法，从前的雅人叫卧游的便是。从游记里，至少可以知些异域的风土人情；好一些，还可以培养些异域的情调。前年在温州师范学校图书馆中，翻看《小方壶斋舆地丛钞》的目录，里面全（？）是游记，虽然已是过时货，却颇引起我的向往之诚。这许多好东西哟！尽这般地想着；但终于没有勇气去借来细看，真是很可恨的！后来《徐霞客游记》石印版，我的朋友买了一，我又读不能！近顷《南洋旅行漫记》和《山野掇拾》来了，我便赶买得，复仇似地读完，这才舒服了。我因为好奇，看报看杂志，也有特别的脾气。看报我总是先看封面广告的。一面是要找些新书，一面是要找些新闻；广告里的新闻，虽然是不正式的，或者算不得新闻，也未可知，但都是第一第二的，有时比第三的正文还值得注意呢。譬如那回中华制糖公司董事的互讦，我看得真是闹煞了！又如印送安士全书的广告，读报至此，请念三声阿弥陀佛的广告，真是好聪明的糊涂法！看杂志我是先查补白，好寻着些轻松而隽永的东西：或名人的趣语，或当世的珍闻，零金碎玉，更见异彩！--请看二千年前玉门关外一封情书，时新旦角戏等标题①便知分晓。①都是《我们的六月》中补白的标题。我不是曾恭维看报么？假如要参加趣味的聚会，那也非看报不可。譬如前一两星期，报上登着世界短跑家要在上海试跑；我若在上海，一定要去看看跑是如何短法？又如本月十六日上海北四川路有洋狗展览会，说有四百之多；想到那低不齐的个儿，松密互映，纯驳争辉的片，或嘤嘤或呜呜或汪汪的吠声，我也极愿意去的。又我记得在《上海七日刊》（？）上见过一幅法国儿童同乐会的摄影。摄影中济济一堂的满是儿童--这其间自然还有些抱着的母亲，领着的父亲，但不过二三人，容我用了四舍五法，将他们略去吧。那前面的几个，丰腴圆的庞儿，覆额的短发，赤的小，我现在还记着呢。最可笑的，的房，满了这些儿童，还空着大半截，大半截；若满了我们，空气一定是没有那么舒服的，便宜了空气了！这聚会不用说是极使我兴的！只是我便在上海，也未必能去；说来可恨恨！这里却要引起我别的慨，我不说了。此外如音乐会，绘画展览会，我都乐于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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