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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见的叶圣陶(2/2)

咙》一篇便是。那天早上,我们都醒在床上,听见工厂的汽笛;他便说:“今天又有一篇了,我已经想好了,来的真快呵。”那篇的艺术很巧,谁想他只是片刻的构思呢!他写文字时,往往拈笔伸纸,便手不停挥地写下去,开始及中间,停笔踌躇时绝少。他的稿极清楚,每页至多只有三五个涂改的字。他说他从来是这样的。每篇写毕,我自然先睹为快;他往往称述结尾的适宜,他说对于结尾是有些把握的。看完,他立即封寄《小说月报》;照例用平信寄。我总劝他挂号;但他说:“我老是这样的。”他在杭州不过两个月,写的真不少,教人羡慕不已。《火灾》里从《饭》起到《风》这七篇,还有《稻草人》中一分,都是那时我亲看他写的。 在杭州待了两个月,放寒假前,他便匆匆地回去了;他实在离不开家,临去时让我告诉学校当局,无论如何不回来了。但他却到北平住了半年,也是朋友拉去的。我前些日偶翻十一年的《晨报副刊》,看见他那时途中思家的小诗,重念了两遍,觉得怪有意思。北平回去不久,便了商务印书馆编译,家也搬到上海。从此在上海待下去,直到现在--中间又被朋友拉到福州一次,有一篇《将离》抒写那回的别恨,是缠绵悱恻的文字。这些日,我在浙江跑,有时到上海小住,他常请了假和我各玩儿或喝酒。有一回,我便住在他家,但我到上海,总门,因此他老说没有能畅谈; 他写信给我,老说这回来要畅谈几天才行。 十六年一月,我接眷北来,路过上海,许多熟朋友和我饯行,圣陶也在。那晚我们痛快地喝酒,发议论;他是照例地默着。酒喝完了,又去走,他也跟着。到了一,朋友们和他开了个小玩笑;他脸上略窘意,但仍微笑地默着。圣陶不是个浪漫的人;在一意义上,他正是延陵所说的“老先生”但他能了解别人,能谅解别人,他自己也能“作达”所以仍然--也许格外--是可亲的。那晚快夜半了,走过多亚路,他向我诵周成的词“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我没有说什么;那时的心情,大约也不能说什么的。我们到一品香又消磨了半夜。这一回特别对不起圣陶;他是不能少睡觉的人。他家虽住在上海,而起居还依着乡居的日;早七起,晚九睡。有一回我九十分去,他家已熄了灯,关好门了。这自然的,有秩序的生活是对的。那晚上伯祥说:“圣兄明天要不舒服了。”想起来真是不知要怎样谢才好。 第二天我便上船走了,一眨三年半,没有上南方去。信也很少,却全是我的懒。我只能从圣陶的小说里看他心境的迁变;这个我要留在另一文中说。圣陶这几年里似乎到十字街走过一趟,但现在怎么样呢?我却不甚了然。他从前晚饭时总喝酒“以半醺为度”;近来不大能喝酒了,却学了笛--前些日说已会一《八》,现在该又会了别的了吧。他本来喜看看电影,现在又喜听听昆曲了。但这些都不是“厌世”如或人所说的;圣陶是不会厌世的,我知。又,他虽会喝酒,加上笛,却不曾什么“上等的纸烟”也不曾住过什么“小小别墅”如或人所想的,这个我也知。 1930年7月,北平清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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