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役对主人之称,敬意过于前者,远意却不及;至于“爸爸”“妈妈”只是弟兄姊妹对父母的称,不像前几个名字可以移用在别人上,所以虽不用“你”还觉得亲昵,但敬远的意味总免不了有一些;在老人家前要像在太太或老朋友前那么自由自在,到底是办不到的。 北方话里有个“您”字,是“你”的尊称,不论亲疏贵贱全可用,方便之至。这个字比那拐弯抹角的替代法脆多了,只是南方人听不去,他们觉得和“你”也差不多少。这个字本是闭音,指众数;“你们”两字就从此。南方人多用“你们”代替 “你”用众数表尊称,原是语言常例。指的既非一个,你旁边便仿佛还有些别人和你亲近的,与说话的相对着;说话的天然不敢侵犯你,也不敢妄想亲近你。这也还是个“敬而远之”湖北人尊称人为“你家”“家”字也表众数,如“人家”“大家”可见。 此外还有个方便的法,就是利用呼位,将他称与对称拉在一块儿。说话的时候先叫声“某先生”或别的,接着再说“你怎样怎样”;这么着好像“你”字儿都是对你以外的“某先生”说的,你自己就不会觉得唐突了。这个办法上下一律通行。在上海,有些不三不四的人问路,常叫一声“朋友”再说“你”;北平老妈彼此说话,也常叫声“某”再“你”下去--她们觉得这么称呼倒比说“您”亲昵些。但若说“这是兄弟你的事”“这是他爸爸你的责任”“兄弟”“你”“他爸爸”“你”简直连成一串儿,与用呼位的大不一样。这气只能用于亲近的人。第一例的他称意在加重全句的力量,表示虽与你亲如弟兄,这件事却得你自己办,不能推给别人。第二例因“他”而及“你”用他称意在提醒你的份,也是加重那个句;好像说你我虽亲近,这件事却该由他爸爸的你,而不由自己的朋友的你负责任;所以也不能推给别人。又有对称在前他称在后的;但除了“你先生”“你老兄”还有敬远之意以外,别的如“你太太”“你小”“你张三”“你这个人”“你这家伙”“你这位先生”“你这该死的”“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却都是些亲埋怨或破大骂的话。“你先生”“你老兄”的“你”不重读,别的“你”都是重读的。“你张三”直呼姓名,好像听话的是个远哉遥遥的生人,因为只有毫无关系的人,才能直呼姓名;可是加上“你”字,却变了亲昵与轻贱两可之间。近指形容词“这”加上量词“个”成为“这个”都兼指人与;说“这个人”和说“这个碟”一样地带些无视的神气在指着。加上“该死的”“没良心的”“家伙”“东西”无视的神气更足。只有“你这位先生”稍稍客气些;不但因为那“先生”并且因为那量词“位”字。“位”指“地位”用以称人,指那有某地位的,就与常人有别。至于“你老”“你老人家”“老人家”是众数“老”是敬辞--老人常受人尊重。但“你老”用得少些。 最后还有省去对称的办法,却并不如文法书里所说,只限于祈使语气,也不限于上辈对下辈的问语或答语,或熟人间偶然的问答语:如“去吗”“不去”之类。有人曾遇见一位颇有名望的省议会议长,随意谈天儿。那议长的说话老是这样的: 去过北京吗? 在哪儿住? 觉得北京怎么样? 几时回来的? 始终没有用一个对称,也没有用一个呼位的他称,仿佛说到一个不知是谁的人。那听话的觉得自己没有了,只看见俨然的议长。可是偶然要敷衍一两句话,而忘了对面人的姓,单称“先生”又觉不值得的时候,这么办却也可以救前之急。 生人相见也不多称“我”但是单称“我”只不过傲慢,仿佛有儿瞧不起人,却没有那过分亲昵的味儿,与称你我的时候不一样。所以自称比对称麻烦少些。若是不随便称“你”“我”字尽可麻麻糊糊通用;不过要留心声调与姿态,别显拍脯指鼻尖的神儿。若是还要谨慎些,在北京可以说“咱”说“俺”在南方可以说“我们”;“咱”和“俺”原来也都是闭音,与“我们”同是众数。自称用众数,表示听话的也在内“我”说话,像是你和我或你我他联合宣言;这么着,我的责任就有人分担,谁也不能说我自以为是了。也有说“自己”的,如“只怪自己不好”“自己没主意,怨谁!”但同样的句用来指你我也成。至于说“我自己”那却是加重的语气,与这个不同。又有说“某人”“某某人”的;如张三说“他们老疑心这是某人的,其实我一也不知。” 这个“某人”就是张三,但得随手用“我”字明。若说“张某人岂是那样的人!”却容易明白。又有说“人”“别人”“人家”“别人家”的;如“这可叫人怎么办?”“也不人家死活。”指你我也成。这些都是用他称(单数与众数)替代自称,将自己说成别人;但都不是明确的替代,要靠上下文,加上声调姿态,才能显作用,不像替代对称那样。而其中如“自己”“某人”能替代“我”的时候也不多,可见自称在我的关系多,在人的关系少,老老实实用“我”字也无妨;所以历来并不十分费心思去找替代的名词。 演说称“兄弟”“鄙人”“个人”或自己名字,会议称“本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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