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臭买卖主,就是他妈的会油嘴,这会儿要是来一个粉的——像大一样的女人找宿,有十个也被你们抢走了,三爷我…”
“叫我大吧,他们都这样叫。”
河堤上,三个买卖人互相打量着,换着迷惘的目光,他们好像要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彼此,便连连打着呵欠,走回家去睡觉。他们都已过中年,对某些事情十分而机警,但对某些事情的反应却迟钝起来,茉莉把一个小瞎汉领回家去寄宿,在他们看来虽然有不可思议但又毕竟是顺理成章,因为他们的家中虽然完全可以安排下一个小瞎,但比起茉莉家来就窄得多了。茉莉一人独住了六间宽敞明亮的瓦房,安排三五个小瞎都绰绰有余。因此,当小瞎蹒跚着跟在茉莉后走下大堤时,三个人竟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如释重负的长气。
“谢大。”
唯有泼无赖三斜被这件事大大震惊了。茉莉的举动如同电火雷鸣猛击了他的。他大张着嘴,两发直,像木桩一样撰在那儿。一直等到三个买卖主也摇摇摆摆走下河堤时,他才真正明白过来。在三斜里,这可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他心里充满醋意与若邪恶的念,他的睛贪婪地盯着茉莉映在窗帘上的倩影与小瞎那一动不动的影,嘴里咕咕噜噜吐一连串肮脏的字。
现在该来向读者介绍一下茉莉其人了。如果仅从外表上看,那么这个茉莉留给我们的印象仅仅是一个妩媚而带着几分佻薄的女人。她的那对稍斜的睛使她的脸显得生动而活泼,艳而的双往往使人产生很多妙的联想。然而,无数经验告诉我们,仅仅以外貌来判断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往往要犯许多严重的错误。人们都要在生活中认识人的灵魂,也认识自己的灵魂。
这时,河堤上的三斜才一路歪斜地下堤去。
竿探路,昂然向前走去。
“你娘个!”没等三斜说完,茉莉就将保温杯里的残茶十分准确地泼到他的脸上。然后,她将折叠椅夹在胳肢窝里,几步赶上去,拉住小瞎的竹竿,平静地说:“跟我来吧,慢着走,这是下堤的路。”
茉莉在吃喝上从不亏待自己,她给小瞎准备的夜餐也是丰富无比,有香的小烧和焦黄的炸河虾,还有一碟麻酱拌黄瓜条,饭是那细如银丝的粉挂面。吃饭之前,茉莉倒了一杯黄酒递给小瞎。
茉莉再没说什么,小心翼翼地牵着小瞎走下河堤,转到麻石铺成的街上。站在堤上的四个人听到了茉莉的开门关门声,看到了从茉莉住室的苹果绿窗帘里边突然透了漂亮而柔和的光线。茉莉晃动的影投到薄如蝉翼的窗帘上。
茉莉一开灯,就被小瞎那不凡的相貌动了灵魂。他有着一个苍白凸的前额,使那两只没有光彩的睛显得幽邃静穆;他有着两扇大得奇的耳,那两扇耳有无限蓬的生命力,而灵,以至于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会使它们轻轻颤动。
“不必。”
茉莉不久前曾以自己的离婚案轰动了,震撼了整个桑镇。那些日里,镇上的人们都在一亢奋的、跃跃试的情绪中生活,谁也猜不透茉莉为什么要跟比自己无论各方面都要优越的、面目清秀、年轻有为、在县政府当副科长的丈夫离婚。人们起初怀疑这是那个小白脸副科长另有新,可后来得知小白脸副科长对茉莉一往情,茉莉提离婚时,他的泡都哭了。镇上那些消息灵通人士虽想千方百计地打听到一些男女隐私桃新闻一类的东西,但到底是徒劳无功。据说,茉莉提离婚的惟一理由是因为“副科长像皇帝妃一样着她”这句话太奥了,其中包的学问桑镇上没有什么人能说清楚。泼三斜在那些日里则充分发挥了他的想象力,把茉莉酒店女老板描绘成了民间传说中的武则天一样的女人,并抱着这一厢情愿的幻想,到茉莉酒店里去伸鼻,但每次除了挨顿臭骂之外,并无别的收获。
小瞎沉思片刻,端起酒来一饮而尽。然后便开始吃饭。小瞎很好,他大嚼大咽,没有半矫造作,随便中透几分潇洒的气派来。茉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她的心中一时充满了甜的柔情。
“你喝了这杯黄酒吧。”
“大,我从来不喝酒。”
茉莉把小瞎安置在东间里,自己睡在西间。临睡前,她坐在床上沉思了约有一刻钟,然后“啪”一声拉灭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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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这酒能活血舒,度数很低。”
“谢谢大嫂。”
第二天,桑镇上正逢集日。早晨,温的紫红朝霞里掺着几抹玫瑰的光辉。一大早,麻石街上就人如蚁,低低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瘸方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