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最外一层用了白的,觉得白的觉要比黑的好。桂芝想乡长平日坐的都是沙发,桂芝家没有沙发,也要让乡长的坐在上面跟沙发的觉一样。
接下来,桂芝的睛就盯在桌上了。桂芝把桌横看一遍,又竖看一遍,越看越觉得桌不乡长吃饭。乡长吃饭的桌一定又平又亮又光,不象自己的桌黑呼呼、脏兮兮的,中间还有“川”一样三条隙,每条隙里还嵌许多污垢,乡长要是看到这些污垢,还不把胃都翻了来?桂芝拿来一把铲刀,像刮锅底灰一样在桌面上哗哗地刮着,像掏地沟一样在桌里一吱吱地剔着,就这样刮着剔着,把个桌得黄一块,紫一块,桂芝还是左一个不顺,右一个不顺,就拿一床被单对折着铺在上面,又量着尺寸买了块地板胶贴在上面。这样,桂芝觉得乡长在这桌上吃饭应该是凑合着了。
事情还是没有完,桂芝自己也觉得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立即去。比如乡长喝的茶要上等的,乡长的烟要上等的,乡长喝的酒更是上等的。还有,乡长饭前饭后要揩脸,不能用家里黑不溜秋的巾给乡长揩脸,家里男人常用巾搅牙齿,气味搓也搓不掉。还有香皂、香脂等等。家里的筷不能用了,筷两都是黑黑的,洗也洗不清,刮也刮不掉。碗也不能用了,家里的碗大的大,小的小,豁的豁。乡长吃饭一定要用新的,一次没用过的。还有,乡长吃饭后要挑牙,乡长挑牙不能像自己男人折了扫帚枝就往牙里扎,牙签最好要平扁的那,不能用圆的,圆牙签挑牙容易血,乡长要是牙挑血来,就会影响。千万不能忘了,乡长吃完饭后要上厕所,乡长上厕所不能用旧报纸,有油墨的旧报纸给乡长不把乡长的黑了?卫生纸非买不可,卫生纸要圆筒的,乡长一定喜用圆筒卫生纸。
桂芝用了两天的时间完了准备,现在,她要实实在在地为乡长一桌菜了。
桂芝想,这桌菜是给乡长吃,不是一般人吃,味要有,不然乡长就看不上自己这个亲戚。桂芝杀了一只母清燉了,一只鹅红烧了,一条鳜鱼清蒸了。剩下的就是猪。桂芝怕买猪,桂芝看刀砍猪骨就像那年斧砍自己男人的脚,心里一裂一裂的痛。桂芝就叫卖猪的送来,卖猪的平时理都不理桂芝,听说乡长要来吃饭就乐乐地送来了。桂芝把切成片片,再切成丝丝,又搓成,还分成块块,桂芝把这些呀、鹅呀、鱼呀、呀摆了一滩,像菜市场买卖的,又把葱呀、蒜呀、姜呀排成了一列,然后又一碗碗的烧,一盘盘的炒,一罐罐的炖,烧好了,炒好了,炖好了,乡长一来就可以吃饭了!
太离山还有一丈,陪吃的人就陆陆续续到齐了。桂芝嘴里跟来人打招呼,心里却只想着乡长,便站在门望着。桂芝用香皂洗了手,又用香脂搽了手,桂芝想乡长一定是要和自己握手的,不能把黑乎乎、油叽叽的手递给乡长。又想和乡长握手到底用左手还是用右手,用左手右手怎么摆,用右手左手怎么摆,两难间突然想起电视里老百姓跟大握手是用双手,就试着用双手在空中了个同乡长握手的动作,脸唰地就红了,心也扑扑地了起来。
这会,一辆面包车响着喇叭,远远地开过来,一溜烟似的,后面扬起了一黄尘。桂芝的心到嗓了。乡长来了!桂芝差一没叫来。在门前谷场对面的路边,面包车嚓嚓地突然停了下来,车一恍一恍的。桂芝看见乡长弓着背从车门走下来了,乡长后面跟着支书老蛙,老蛙后面跟着包工大伯,大伯后面跟着那天来收钱的一帮人,一帮人一个跟着一个往大伯家那边走,桂芝觉得乡长一定是走错了,就拍着掌喊,没人应。桂芝又把双手合成喇叭儿捂在嘴边喊,喊了一阵又一阵,喊了一声又一声。桂芝的声音被乡长的笑声没住了,桂芝的声音追着风儿跑了,撵着云儿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