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从人群中挤去了。我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顿时觉到:他已经得手了。现在可不能放过他!我暴地挤人群,一位先生在后骂了我一句,因为我重重地踩了他一脚。谢天谢地,我刚好及时赶到,看见那亮金的夏外衣正在林荫大拐向一条胡同的犄角,闪来闪去。现在跟着他,跟着他!一步也不要落下!我必须加快脚步,因为-一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睛了——这个找盯了一小时之久的可怜虫突然变了样。刚才他畏惑地、几乎像是醉酒地步态蹒跚,现在他却像一只黄鼠狼一样轻快地沿着墙匆忙地走着,迈着一个公务员错过了公共车、想及时赶到办公室时所特有的惶恐不安的脚步。我不再有什么怀疑了。这正是在行窃得手之后为了尽快地、不形迹地远离现场的一走法。这规喻的第二步态。是一的,毫无疑问:这个无耻的坏从那个穷苦女人的提包里掏走了钱包。
在发火的那当儿,我差一大声叫喊起来:“抓小偷哪!”但我缺少这勇气。因为我并未真正看到他行窃的事实,怎么能这样匆忙地加罪于他呢?而且,要想抓人并扮演一个惩治罪犯的角,必须有一定的勇气。去告发,去指控一个人,这勇气我从来就没有过。我知得太清楚了,在我们这个混的世界上,所有的是与非是多么不可信啊!据一个个别的、尚属存疑的情况就定人之罪,又是多么蛮横无理啊!但是,就在我一边毫不放松地跟踪他,一边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又使我一惊:还未穿过两条街,这个奇怪的突然间变换了姿态,用第三步态走路了。他一下就放慢了脚步,不是那样匆忙奔跑,也不再是畏首畏尾,神张的样,而是悠闲泰然地踱着步,像在散步一样。显然,他知危险区已经过去,没有人跟踪他,任何人也奈何不了他。我懂了:经过令人难以想象的张之后,他想松气,他成了一个退职扒手,是一个靠养老金生活的人,是那些着香烟、缓慢而安闲地迈着步、在大街上闲逛的无数黎人中间的一员了。这个瘪的家伙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逍遥自在、心安理得地在德安丁大街上逛着。我现在初次有了这样一觉:他现在甚至嚼着迎面走来的妇女和姑娘,品评着她们的貌,或者寻找机会搭讪。
呶,这个永远令人捉摸不定的人现在要去哪儿呢?看哪,到三一教堂前面长满了绿树丛的广场去?为什么?啊,我懂了!你是想在长椅上休息一两分钟,为什么不呢?不停地走来走去,这怎么能不使你累得疲力竭呢?木,”可是,不对,我错了。这个令人无从捉摸的人并未坐到长椅上去.而是直奔一座专供大小便之用的小房走去,去后就小心翼翼地随手关上了那扇大门。
一开我忍俊木禁:超的技艺竟然要在如此普通的地方找.到自己的归宿!要么就是他吓得泻肚?然而,我又看到了:永远永远喜恶作剧的现实,总是能找到最令人开心解颐的,因为它比任何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作家更为大胆。它毫无顾忌地将杰的和渺小的东西并列起来,而又不无挖苦之意地将生活中屡见不鲜的和令人惊奇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当我坐在长椅上等待时,——我还有什么可的呢?——当他从那座灰的房里再次面的时候,我明白了:这位经验丰富、技艺姻熟的能手躲在四堵墙里清他的所获,这在他那一行里是完全符合逻辑的,因为一个职业小偷必须预先考虑到一个我们这些门外汉想象不到的难题(这一我过去连想都没有想过):销毁所有的罪证。在这样一座警觉的、瞪着数百万只睛看着你的城市里,除了这地方,找不到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躲在这四面墙里是最保险的了;即使是一个很少读过法记录的人,也总是觉得奇怪:在任何一件最微小的事情所发生的地方,竟会有那么多记忆力好得惊人的见证者。如果你在大街上撕掉一封信并把它扔到沟里,那会有几十只睛在盯着你,乎你的意料,五分钟之后,一个百无聊赖的小伙就会由于好玩而将那些碎片重新拼凑起来。假如你在某个门检查一下你的夹,那么到明天,如果有人声称丢失了一个夹,就会有一个女人跑到警察局去,她对你的描绘不会比尔扎克描绘得差。连最微小的特征也不会放过,而你当时甚至都没有发现她。要是你走一家餐馆,那么一个你本未加留意的诗者就已经注意到你的衣服、鞋、帽、发的颜和指甲的形状是圆的还是平的。从每一扇窗和每一个橱窗里,从每间更衣室和每一个盆后,都有一双睛在注视着你;而你如果无忧无虑地独自在大街上溜达,以为没有任何人注视你,那你就错了,-一到都有不邀而至的见证人,我们的整个生活被一层密密的、天天都在更新的好奇之网蒙起来了。你这造诣很的艺术家,想了一个多么绝妙的主意,几个苏,在这四堵不透光的墙里工,呆上几分钟。任何人都无法看到你如何从偷来的钱包中把钱掏来,如何把证销毁的。即便是我——作为另一个你,并且是你既觉可笑又失望的一个伙伴,也无法计算你究竟偷了多少。
至少我是这样想的,但结果又非如此。他还没有来得及用他那细瘦的手指转动门的把手,我就已经知他遭到了失败,好像我同他一起清了钱包里的钱似的,一笔少得可怜的外快!
他失望地拖着疲惫无力的脚步,目光低垂,睑松弛萎靡,看到这副样于我上就明白了,你这倒霉的家伙,整整一个上午你算是白费劲啦。你偷到的钱包里肯定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我本来可以预先告诉你这一的),多不过有两三张皱了的十法郎纸币;这对你所付的大力和所冒的会被人打断脖的风险,太不值得了;可是这对于一个打杂的女工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少的钱,她肯定已经多次在别里维尔区②向她的那些应声赶来的女邻居们哭诉自己的不幸,诅咒那该死的掏腰包的坏,用颤抖的双手一再地给她们看那只倒霉的提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