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霖掰开他手,又写下另一个号码,家里的,晚上打。我爸妈跟,你听到那个哑哑的声音,就是我,跌停板,嫁不去了。
他叹气,你连我的电话也不想留。
锺霖把手掌扔给他,裂齿恳恳笑。一目了然的掌纹,大骨手,数目字写在掌心,铁定是自来冲走的命运,不会被记住,他知的。喝酒,喝酒。
你想要的话,可以啊,锺霖说。
他不敢看他,普渡众生么,谢了,不受渡的。他说,要你想要,我才要。
Anytime,都可以,真的小佟,锺霖说,你说一声就是,打电话也可以。
他的目光一分侧侧越过他鬓边,望向吧枱倒挂的一只只脚杯像长满一架冰碎,漠漠无限远,绝圣弃智。一分目光留下来,在他近周,低回。情人心,海底针,他拍拍他手背,算啦,几年次的?
四十六,锺霖说。
他吓一,不像。为四字喝一杯,我四十五。
锺霖扭住眉打量他,不像,揍他一下肩膀。你知,现在满街跑的都是五字,邪门。哥儿们的调调,他喜,心底松起来,六字都来混喽!他保养魄如保养他的小公事包。
多雨的五月他掉一份戏剧巡回演的海报设计后,遇见两个六字,十七岁,十六岁。两条吃麦当劳的山林小妖,聒聒噪噪像连婴粘在一起,午夜场散场后就跟住了他。带去卡拉OK唱到凌晨,喝掉一瓶玫瑰,一瓶绍兴酒,他们的歌他不会唱,他的歌他们没有听过。
雨珠荒天荒地罩住他,夜行车灯突然照破混沌,光眩里雨箭上下飞,照过去了。一堆黑影跟着他,仍是他们,淋淋两只笨猫,让他拾了上车带回家。他喝太多酒,昏昏睡时,脱光的两只猫已扭一起,窗檐雨一阵没一阵,霪霪下到他的梦里面。
醒来上厕所,灯大开,亮通通一个倒卧床下,一个横在门边,凸凸凹凹,唉没长成人形,找两块巾帮他们盖上肚,关掉四盏灯。
上午爬起床,听见他们在放录影带看,引狼室,心里后悔。白日青天之下照面,原形毕现,全见光死,一切,一切,非常索。吃掉他一条全麦饼,半罐酸酪,只好带他们去吃饭。
十七岁的有一双重浊的黑圈,像印度人睛,纵沉酣,浸透着无可如何,超世悲怜。滋味复杂的睛,却是空脑壳,都听十六岁主张。没一刻停住吃,他们要,他买。一大袋轻飘的粉白粉红粉绿球像婴儿玩,化成甜味,一颗颗吃空。明治糖咬起来像橡胶,E。T。吃的m&m糖。一包胶糖形状如腰,艳奇的果,雷总统最吃,十六岁的说。
十六岁看他倾十七岁,便挟持十七岁,玩游乐场,打小钢珠,时不时投他哀怨的光,搞三角习题。他随他们从这里逐到那里,人群中,那里又转去那里,黄昏的都市已亮起灯,不知为什么他们却走在门堤岸上。十六岁转不见,让给他们。
脊界,一边是都市背后稀稀落落霓虹灯,一边是都市倒影,风腐臭十万八千里从幽黑彼岸刮来。他带十七岁走下倒影这边,到砺的堤墙上狠狠亲了一遍,像若年前贾霸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