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祭祀,没人关怀。
但把皇位传给儿,她也于心不甘。因为她的王朝姓武,而她的儿姓李。当然儿现在都改姓武了。但他们能改过来,也能改回去。总不能要求他们把老武家的祖宗当祖宗,不把李渊、李世民他们当祖宗吧?这样一来,自己这个“命”就算是白“革”了。
要把“革命”行到底,改变只有男人才能当皇帝的传统,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传位给女儿。但这就更不行了。传给儿,江山好歹姓了丈夫的李;传给侄,江山好歹姓了娘家的武。传给女儿,江山只怕就得去姓女婿的姓,那才更是见鬼。依照父系来确认血统,继承财产,祭祀祖先,已经有了几千年的历史。这个传统,武则天拗它不过。
武则天这才发现自己真正遇到了劲敌。这个劲敌就是传统文化,或文化传统。武则天毅然以女儿之行男儿之事,这本就是反传统的事。任何反传统的人都要被传统所反。武则天充当了传统的反叛者,现在她不得不向传统投降,成为它的手下败将。
事实上武则天一开始就于退两难之中。因为她要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既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也没有大的力量可供支援。在这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她只能借助传统的力量来反传统,包括任用狄仁杰这样的官吏,以及利用帝王权威和国家机等等。然而她越是利用传统,就越是远离目标,而不利用传统,又将一事无成。她很想继续前,把她的“革命”行到底,但又发现已经走了死胡同,再也不了一步。
我们无法得知,武则天是否最终想通了这个问题,只知她在神龙元年(公元705年)正月二十四日正式了权力,把自己打理了几十年的江山给了一个窝废。当然,这次班是有些勉的。两天以前,一班既已掌握了政权又已掌握了军权的朝臣趁她病重卧床之际,借其男张易之、张昌宗谋反,率羽林军包围武则天所居之迎仙,不由分说地砍下那两个男如莲的脑袋,杨再思(他的外号是“两脚狐”)捧张氏兄弟说:人们都说六郎(张昌宗)面似莲,依我看是莲似六郎,不是六郎似莲。鲁迅先生诗“难得莲似六郎”即典于此。提着人她大权。领兵的人,是武则天一手提的大臣崔玄獄;杀二张者,则为李义府的儿李湛。此外,还有平时最为亲近的左右羽林军将士五百多人。他们的领人,就是被狄仁杰称为“文可领袖群臣,武可统帅三军”的宰相张柬之。张柬之的后,则哆哆嗦嗦地站着她那宝贝儿李显。
也就在这一年的十一月二十六日,一个凄冷的冬日,武则天在豪华而寂寞的禁中孤独地死去。临终前她留下遗言,赦免王皇后、萧淑妃、褚遂良、韩瑗、柳奭及其家族(长孙无忌的官爵已于上元元年即公元674年诏复,并听陪昭陵)。这样,她的心里可能好过一。到了九泉之下,也许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吧!
武则天还留下遗言:去帝号,称皇后,葬于乾陵,回到丈夫宗的边。半个多世纪以前,守着青灯古佛的她曾在业寺给恋中的李治写过一首情诗: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以后那半个多世纪,不知有多少人拜倒或败倒在她这石榴裙下。直到她脱下这石榴裙,换上帝王的衮冕,也仍然魅力无穷,让人敬畏,让人臣服,让人痴迷。
现在,她又要换上这石榴裙了。她无法对抗那大的文化。这个一生要的女人,不得不脱下男装,换上女装,离开男人的世界,回到女人的天地。
武则天未能把她的“革命”行到底。但,这并不是她的错。
武则天,公元624年生,705年卒,享年八十二岁,是一位长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