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史,说他家过去从来吃不起,最了不得就是到屠宰场些猪尾回来吃。他是为这哭吗?不是,他还想到母亲的沙,父亲的罗锅背,妹妹十二岁才上小学,还留级,以及他最近错了笔账、炊事员小周不安分等等。他哭着控诉,那么宽大个人竟瑟瑟发抖。他恨不得把一辈的不顺心都清算了。
刘队长松了气,一台合形势的新节目终于排来了。除了《八路军来了烧开》还接着唱,其他一律换新节目。有个歌舞表演叫《历史车决不能倒转》,有很复杂的悲剧情节。他拿不定主意让谁担任剧中女主角。
“队长,是你叫我吗?”彭沙沙一蹦,趴到他家窗台上。她跟队长讲话总是特别天真。
“我说,你别见天到扫地,有时间抓抓自己的业务…”队长说。
彭沙沙一会儿把偏向左边,一会儿又偏向右边。她在人群里一贯扮演小淘气之类的角,但分寸总掌握不好。她虽然晃着,却也把队长摊在桌上的“演员表”看清了。那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并用红笔把名字打了个框。跟着她又看到陶小童名字也打了红框。
在彭沙沙看来,陶小童的表演才华本不在她话下。上西藏之前简演人员,陶小童差让减下去。后来排了个表演唱,里面有个哑角,陶小童赶声明她可以演这哑。彭沙沙说既是哑,我也能演。刘队长就把专业文工团那搬来了,安排AB角,让她俩替换着演。可B角彭沙沙一场就大放光彩。于是她自作主张连续演下去。起初陶小童不好意思提异议,有一天实在忍不住暗示彭沙沙,她们是AB角关系。
彭沙沙却人五人六叹了气说:“你这样争角可不对啊。”
班长孙煤也手了这件事,明确说,她反任何人争角。她认为那是旧文艺界最令人恶心的事。争着风是最糟糕的作风。班务会上,她就这么说的。大家一致反映陶小童演得不如彭沙沙。虽然演得蛮像哑,但剧场效果不如彭沙沙烈。彭沙沙一上台就有人笑。陶小童还不服,说:剧情在此并无喜剧发展,观众不是笑错了地方吗?
“什么剧情,它呢。让人笑总是好事!”大家都这么说。并劝陶小童应该虛心把彭沙沙那学到手。那些层不穷的噱真把人逗死了。
陶小童闷闷不乐。后来她忍无可忍地大声说:“你们说得不对!”她脸通红,圆脑门也红得厉害。她正告众人;艺术的第一要素是准确。随心所地洋相,靠这个取悦观众是江湖艺人廉价的技艺。
大家起初愣了一会,没反应过来。后来彭沙沙起来,指着陶小童对大家说:“什么呀!什么呀!你们都听见没有?”
“江湖艺人怎么啦?他们都是劳动人民,你贬低劳动人民!”彭沙沙说得很有力量。
“我没贬低…”
大家一咬定她对劳动人民确实不大恭敬。连一向温和、无所谓是非的蔡玲也义愤地跺跺脚,因为她讲不什么。
“我们不是在讨论表演方法吗?…”陶小童寡不敌众“我不知你们到底要说什么!”
“你明明贬低劳动人民!”
“我没说…”
“你没说江湖艺人?”
“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