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里不显得碍手碍脚。他一边排练一边对吴太宽挤,下来又说:“老吴你不行。你那张大宽脸要化起妆来还不跟漆门板似的。”吴太宽那笔账算错就因为怄气。
但到了正式演,并没让小周上场。有人反映他神经有病。症状是他常对几猪唱歌,还说猪听了音乐胃好,容易上膘;有时却到猪圈去猛敲一通大锣,吓得猪跑,他说这样吓吓,它们型会好,不至于全长。他学会笛,却不用嘴,用鼻孔。每天夜里很晚不睡,发明一只腌咸的坛,使腌熟的自动顺一个小跑槽里。据他说这是据比重改变的原理,结果发明搞砸了,津贴赔了钱。总之他有很多可疑行径。总之让估上台是不妥的。这么严肃的演,万一让他闹政治事故大家倒霉。幕拉开了。
由彭沙沙扮演的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在台上东倒西歪地舞着。灯光惨淡,表示旧社会暗无天日。天幕是徐北方挖空心思制造的机关布景:一片灰白的芦苇被风刮得左摇右伏。他告诉人们,这是象征生命在挣扎。
彭沙沙演得很来情绪。这姑娘有个好是任何事都劲十足。比如她扫地,简直像跟地有仇大恨似的。有回陶小童见她对准一小块地方横扫竖扫,扫得非常认真吃力,便奇怪地凑上去问:“彭沙沙,你在扫什么呀?”
她也不抬地说:“你看谁扔了块纸,粘在地上了。怎么也扫不下来!”
陶小童乐了:“什么纸呀,你再仔细看看!”
她稍冷静了些,一看,原来屋漏下一缕光,投在地上形成一块白斑,被扫地心切的彭沙沙当成纸了。因为大家都很看重扫地,所以能找到一可扫的东西颇难。后来陶小童到跟别人讲,彭沙沙是近视。彭沙沙为了下台阶,就此真像近视那样眯起来。
不过彭沙沙在舞台上从不眯。她只有一个优势就是睛。她的睛说泪就泪。她扮演给地主放鹅的小女孩,不断有泪从她腮帮上下来。
陶小童跟在孙煤后面,舞台上有十个姑娘为彭沙沙伴唱伴舞。年底有两个女兵复员,宿舍作了调整,孙煤把陶小童换到另一间寝室去了。搬床的时候,俩人的目光右心照不宣。陶小童凭直觉到离班长的秘密已非常近了,可班长来了这一手。孙煤知自己这一手是很有效的。
彭沙沙穿着烂成丝丝缕缕的衣服在台上咚咚作响地舞着,烂衣衫裹着她的胖材。剧情发展到后面,这放鹅的小女孩饿死在芦苇里。音乐是由一位新调来的作曲家写的,到此简直像台风警报。小号蠢蠢脑地冒几串音,给人恐怖。小提琴手们闭着拉着没完没了的颤音。而作曲家刻意在大家谱上标明:“此悲痛绝,怒火中烧,人泪下…”这曲由作曲家亲自指挥,他全不乐队奏的效果如何,只一个劲注视舞台上的孙煤。他觉得这姑娘简直得要了他的命。他这样的乐曲全是为她写的,让矮胖彭沙沙给糟践了。彭沙沙已得颠三倒四,她踉跄着,趔趄着,表演生命垂危。她准备奋不顾地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往地上一倒。这一倒要倒得真实就得不怕疼。只听“砰”的一声,彭沙沙在舞台中央倒下去。
观众们呆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这“砰”的一声把他们吓坏了。他们从这“砰”一声中到上了当。台上这个“穷孩”那圆的小真结实啊;还有那,拱得像座小山!这孩哪能是饿死的,活活是撑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