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我、我哪儿也不去!我就…陪着你!”
说完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到现在我也没搞清那是真的倒还是我装来的。我的确觉得心力瘁,疲惫不堪。我大概装得非常真,把我那毫无医学常识的父母吓得够呛。那样吓吓他们如今想起来还极称我心。
这次休克是耳朵首先苏醒的。我听见“嚁嚁”的声音,起初以为是蟋蟀什么的,后来它越来越响,我才听是哨了。见我醒了,那些聚拢在我前的面孔慢慢散开。休克,是让我一遍遍演习着死亡。到时候,我就可以信心百倍在对死亡说:好了,来吧。我准备就绪。
“嚁嚁”的哨音使医生们烦躁至极。他们骂舟桥连是笨,从早到晚,桥还合不拢。一定是河太急,这场灾难使一切都变了态,一座看上去牢固的桥几天前被河冲垮。孙煤总是悄悄地为我着一切:撤下那,换上这个瓶。她把这些事得很细致。我对自己说:好好看看吧,记住这个形象。她在我最后的印象里未必恶劣,甚至好起来。我知,这正是她望的。
我说过我不想再班长的闲事。可她把我调到另外一个寝室。她随随便便就给我来这一手,这可让我受不了。这一来我断定她心里一定有鬼。
我想把这事跟谁谈谈。我一个想到了徐北方。
不知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我越来越想跟他待在一块。我一看见他就到一莫名其妙的快活,同时又察觉到这快活不很正当。十七岁的女孩不该有那些不明不白的念。
我常常躺在床上,在睡前踏踏实实想他半小时。一想,就想起那双聪明的睛。那是一双与众不同的睛,嵌在与众不同的额骨下,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有人反映他在侧幕里常对舞台上的女演员挤,孙煤立刻说:绝没有这回事!那人又说:你叫唤什么,他就是跟你挤!我不相信徐北方过这不雅的事。我偶尔回,倒见他常常对着我神,一双睛很茫然并带有某忧郁。当然,他也常常看孙煤,但那神要单纯得多,仅仅是对一个完的惊叹。我认为谁对孙煤的麻木不仁谁就是白痴。
但我摸不透他这个人。他有时并没有把我放在里。有时我对他近乎傻气地瞎殷勤半天,他表现得却是浑然不觉。我拿不准他到底喜不喜我。有次我在洗衣台碰见他。夏天的中午,这里没人。他问起我的日记是否惨遭批判,我顿时下泪来。这不怪我,是他那亲近贴的样使我大受动。
“你真傻,吗要在日记里写真话?”
自从我作诗的才华被遏止,我就开始写真正的心得了。我老老实实地记录了我的一些想法和对别人的一些看法。不知怎么,有人又不客气地打开看了。彭沙沙悲忿地指着我说:“好哇好哇,你说我团是扫地扫来的!还说咱们班许多同志,打手电在被窝里学选没必要…”
“她说是装装样!”
连厚的蔡玲也控诉我:”你还说我照相!”
“还说、还说咱们班长!说她有件衣服打的是假补丁!…有意见当面提嘛,到背地捣什么鬼!”
我讲不过她们。但有一我是讲明白了:我反对别人翻我日记本。你们凭什么翻我的日记?那是能随便翻的吗?真荒唐。日记是每个人内心生活的保险柜,怎么可以随便打开窃取里面的内容呢?每个人都有思索的自由,受的自由,也有把思索与受记录下来的自由。这自由不应被涉,比如你随便去搜人家私宅要被人理直气壮的打来,并喊你“”!这是人的权利之一,这权利不是说有法律保护吗?法律,可了得!那么甭我怎样思索与受,都属于我个人权利范围,怎样写都没错,因为我从不用它去影响别人。那么我到底怎么啦?
徐北方听完我的话哈哈大笑,说我这些年白活了:“什么他妈的人的权利,你简直是个糊涂虫!…”
我说没错,她们的确叫我糊涂虫来着。她们发现我太缺乏这方面的教育,全冲我嚷起来:“什么?日记是个人秘密?只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