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恨它,似乎是由来已久地恨它。首长们要演队在三天之内搞掉它,把它随便用什么法搞掉,理掉或结果掉。
小半拉儿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原以为首长会嫌门那座巍峨的垃圾山碍事,团支书带领人们两个整天总算把它搬走了。
蔡玲自从几年前在雪山洼里刨一些搪瓷碗和运动服,就落下了一个病:逢刨挖这类事就特别来劲,无论树刨坑,或助民劳动挖河泥,她都十分留神,生怕什么宝贝漏过去。刨挖这座垃圾山,她一分钟也不肯歇,最后不负她苦心,到底挖东西来了。那是一只年代不详、来历不详的石狮。
有人说,理了“颗勒”就让石狮代替它守大门。蔡玲把石狮洗刷得像个新东西。她不无遗憾地对弟弟妹妹们说,那东西应该属于她的,归她私人所有。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在母亲床边发现决不属私人所有的东西:那袋白的味。就是几天来为它闹得犬不宁的东西。为了它,小周父亲终于悲愤加地离开了此地。
蔡玲呆住了。事情很不妙,她想。她可不愿意在有了一位卑鄙的爸爸之后,再有一位无耻的妈妈。在刹那间她到,天下孩若都没有父母,将绝多少恶劣习气的遗传。
她简直不愿再跟母亲住在一间屋里,跟这样一个财迷心窍的女人。
蔡玲在熄灯后的院里打转,从来没碰到过这样令她痛苦矛盾的事。她希望自己有勇气告发母亲。过了一会儿,她察觉另一个人也在院里打转,并迈着跟她一样迟疑和愁闷的步。那是伊农。
自从伊农撞掉了牙齿,蔡玲抱着一大堆棉去抢救,俩人神奇般的亲近起来。另一个使他俩亲近的原因是,他和她都要发令所有人痛苦不堪的响声。这院里现在除了伊农每天不停地对着墙号外,又多了一个勤奋的歌手。这位歌手严格遵循声乐教师的教诲,决不擅自去用那优的腔调唱歌,而是发一连串怪声。蔡玲妈刚见到女儿用这恐怖的法练唱歌简直吓坏了。她用一块手绢住,再用另一只手死掐颈两侧,用力一扯,掐颈的手便放松一下,同时发“呃”的一声,每天要这样一千次。这声音搞得所有人都想呕吐。悲惨的是经过如此残酷的自我待,蔡玲的声乐教师仍说她的声音毫无力度,像一砣。伊农听见这事很谅很同情很理解蔡玲。他或许是惟一能理解她的人了。每天在蔡玲发呕吐般的声音时,他就越发勤奋地练号。装了假牙后,他的号简直兢谈不上什么音,到最得意时,刘队长就会想起旧社会的“大减价”
是蔡玲先开了。
“喂,堂丢了一袋味,你晓得不?”
“晓得。三、三、三十八块钱哩。”
说完这些,俩人又分兜起圈来。
第二次是伊农先开的。
“我告诉你,你你你千万别跟人家讲,是我拿的。”伊农畅地说。
蔡玲大吃一惊:“啊?!不会的!”
这回他俩肩并肩在院里走着。“是、是、是真的。”伊农向蔡玲如实陈述以下情况:中午他到伙房打洗衣服,等他洗完衣服回房间,发现自己的洗衣粉丢在伙房,而把伙房的味拿了回来。他便去换,途中上了次厕所,等他来味就不见了。
蔡玲这时更鄙视母亲了。她在厕所门捡了偌大一袋味竟一声不吭。她起初把它当作洗衣粉,等发现它比洗衣粉贵重许多倍时,简直幸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