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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不算“碰”呢？那“碰”当中有没有邪恶？霜降不太清。一个月前，霜降照的孩中有两个被程司令的大儿和儿媳妇接到国外去了，川南跑来跟她谈判，说是她拿同样工资而工作量却减掉一半太说不过去，在所有小阿姨中间也难摆平。川南派给霜降的活是：每天帮她收拾屋，洗几件衣服，再变样每晚烧个风味菜给她吃吃，比如油炸臭豆腐、韭菜炒螺丝。程家是不用洗衣机的，既然已开销在人力上自然要在电力上省，省回多少是多少。再说程司令不信任洗衣机，认为机不会洗衣服只会咬衣服，好衣服两年就给它咬烂。而川南的打算在父亲那儿了。父亲说：“自己想请佣人自己钱吧。”于是霜降从孙理那儿得到指令，让她每天帮程司令刷浴盆。

“莫手重，莫手重！”他也常这样叫，当她替他背时。无沦她的手指怎样。无关痛地到他那些伤疤他都会说她手重，仿佛伤仍鲜着、着、通着他的心痛

将军直叫“来、来”直说“没关系，没关系”还告诉她“保健护士都得这工作”透过屏风，她看见那浴缸里矗着阔得遮天盖地的脊梁。在他的促和鼓励下，她走屏风。她不敢问：这个脊梁和“红军传统”有什么相。他没回看她，用背也看她的困惑似的，告诉她“革命传统教育”就在这张背上。他问她是否看见那上有特殊东西。她答是些伤疤。他说那是五十年前，他从被枪杀的、如山的红军俘虏尸中爬，企图逃命时，挨的弹。他当时下了河堤，一路血爬回自己的队伍，一路，他只靠手指抠起的兰、芨芨菜填肚。还靠了替穷人打天下、夺江山的理想信念爬了五天五夜，找到了自己的同志。那一路他差不多把血淌了，因此两只耳朵变得像蜡纸一样透明。在霜降替他搓脊背时，他慨，小女你今天的好生活不容易得来哟；革命不容易哟；那真是把脑壳掖在腰上哟。一千个红军中，只有一个能像他这样活到如今；能看到穷泥赢下江山。霜降当时想，假如所有的红军都活到如今，每人都要造这样大个澡堂，不知还有没有地给乡下人去。她尽量把目光固定在他背上，以他那些英勇故事维持她对这张赤脊梁的敬畏。他又说，我上还有几伤在别的位哟。霜降忙说，我知我知革命——胜利是每一块像这样的伤疤换来的。她手越来越重，仿佛要捺住他阔大的脊梁；她害怕这个赤的老年男会从污垢的中突然站起，转向她，将英雄主义变成一苍老的，近乎泯灭的望。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至少到目前尚未发生。他仅仅让她一遍遍搓他宽大的背，一遍遍讲着他的伤疤的故事。直到她搓得他嗓音发钝，呼拖长，他会对她说，他要在浴室里打个吨，她可以离开了。

霜降放慢了晾衣速度。将军的背在瞅她，她是暂时脱不开的。将军品茶的同时品，那阔大的背显得很惬意。他每早靠饮茶和痛骂各类不顺心的事来清理咙。比如骂他的儿女，骂当前社会上的不正之风，骂上级某项不明智的决议。骂过，他痛痛快快地吐一阵痰。这时他已朝丛下的草地吐尽了中淤，阔大的背舒张得更加阔大。当霜降第一次将手搁在这背上时，他就说它们实实在在是一双小女的小手。那时他的浴室再一次被翻新，换了只极大的长方形浴缸，浅灰；所有墙和地面的瓷砖都被换掉，换成浅灰带浅红絮状纹样的人造大理石片。如同将军的书房，这浴室的装潢也是请专家设计的，全装潢竣工后，将军又自行设计了些装置，比如搬一面椭圆形，四周有雍容而繁琐雕的中式穿衣镜，还添了几折“松鹤牡丹”的屏风，彩喧宾夺主地艳，使整个淡雅的浴室顿时全跟着躁动起来。将军回唤霜降浴室时，说是要对她行一回红军革命传统的教育。她一脚踏浴室，看见将军的背现在浴盆中，吓得一动也动不了。

程司令自己的卫生间与他的书房连着，这样霜降必须更多时间将军的书房。虽是遵命刷浴盆，却不断被差了去研墨、彻茶。有时将军会督她读书甚至也写几笔字。她写字时，将军便从她后伸过臂，摸住她握笔的手，示范她如何如何动作。每当示范，将军不得不将全重依在她上。似乎还是不得已地，他抒开全幅襟怀，环住她，团小小的她于其中。她不敢说那别无用心。她甚至隐约到那衰老躯中的激情，虽缓慢却汹涌地冲着他。她多次试图脱，而他却以更沉重的压迫抑制了她。他气得比平时重许多，对她说最要的是给笔以分量；笔伸向哪里，就要像刀尖到哪里，破戳穿一样狠。还像什么呢？将军又息着比喻：像犁豁女地；运起笔来，你若到笔有千钧，并铁起来，那就到了功夫。她到那颗衰老的心得很响，响得震人。

有趣。那么四星该是有副遥神经了。他不仅能判断父亲地理上的，与直接的近和离远，并能判断心理上、非直接的近。一天晚上他突然问霜降：“老爷怎么你了？”她问什么叫“怎么你了？”

老将军吩咐霜降劈下些枝到他书房去，说它们反正要谢了，风一大都刮到了土里。这时孙理不知何时已悄然现在的另一侧。

他盯着她好一会，又问：“他碰过你了”她否认。她没有把握她是否让他信服了。

“好！”孙理稍稍倚斜着站在那里。霜降动手劈枝，劈下来的枝没剩多少在上面。程司令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