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痛时也可以笑得很好。再说吗心痛呢?来和他看看电影,坐坐小馆儿应该是开心的事。他那样看你,就让他看吧。调情有多方式:淮海往你上,将他手轻轻打回去,就回答了他的调情。大江看,你看回去,也是有来有往,不乏调情意味。她却不能够,假如她把她与大江的关系理成调情,她就再不可能默默享受她对他无望、因无望而纯粹的。她这时意识到:这无望的是她的快乐。因为无望,她便不必期待回报,也不必费神费力去索取回报,更不必因索不来回报而不满。无望也使她从不妒嫉兆兆。她不愿见大江,不愿大江对她有任何超越调情的情表白,就是为避免那无望升格为有望。人一旦有望就变得不易满足,有碗里的想锅里的,并如履薄冰,生怕一脚踩空,坠失望。而失望能加害于本来就无望的人吗?当然不能。
大江在她想这些时讲起自己的所谓自我设计:要个科学家式的军事家;要改变这支没文化因而愚蠢的军队素质;要写现代兵书;要向人们证实他今后的成功与他的草鞋权贵家毫无关系。他本人决不是个“绿衣巷衙内”
兀突地,他提起兆兆。
“她很聪明。是个难得角认真的女人。”他睛略向上翻,想还有什么词去形容他对女明友的满意。“她好学,不俗气。对了,她的字写得特漂亮!”他再次抬起,像是赞词多得他无所适从了。
霜降诚心诚意分享他的满足和幸运。
他很轻地舒气,说:“问题是我不喜她,就像她不喜我一样。”
霜降警觉起来。
“我俩在一起,只因为我明白她合标准,她也明自。
我备她丈夫的条件。标准和条件都有,就是喜没有。更别说。所以我们在一块很累,太人为地想培养那个喜。”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霜降被自已这句横着来的话吓一。话问得多乡里乡气,缺斯文。既问了,她只得作无心无肺的样挤挤。
“我毕业论文写完以后再看。可能十月,”他说“那时我的队实习也结束了。”
霜降觉一脚踩空了。冰裂了,冰下而是无底的失望。什么时候她竟走上了希望的薄冰?是他引她走上来的。
她说这冷面真辣,他问:你辣泪来啦?他掏叠得四方见棱的白手绢,问她要不要:她要了:突然想到兆兆也要过这样的手绢。
一阵几乎是幸福的怨恨:我本来安安分分,你这是要把我往哪儿引?给还手绢,她站起;说这可真的该回去了。
大江不动。两人一站一坐地沉默。店里所有的一男一女都在甜的沉默中。“喂,你什么时候走呢?”大江兀突地问。
“到哪儿?”
“我给你找的那些补习课本不见了。”他停顿,观察她“你把它们拿走了。考得不错。什么时间离开我家去当大学生呢?”他蔫笑了:
她看着他。你暗中一直在关注我,正像我暗中始终期待你关注。两人走过窄门时,霜降觉自己肩上有了一只手。她扭去看他脸,希望他这回能告诉她那手意味什么。她看到的脸是微仰的,有心事的,似乎守着太多心事他完全不自己的手去了哪里。
“咳,霜降!”谁在叫。一个坐在门桌边的男人站起来,看看霜降,上又去看大江。这男人发过,长久不洗因而结成缕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