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也一次心满意足。这满足毕竟不是那些平民家能够给予的。父亲的冷漠与母亲的恒温又有什么关系呢?作用于他生活的是他们的地位,而不是他们的面孔。他隐隐为这样一个家开始自得…
幸而一场大风暴把他刚刚萌起的优越冲刷掉了。初中刚毕业,父母被双双剃了各游街。
“喂!你爸是啥玩艺?”男女同学站在他周围的课桌上,俯视着他“你爸是走资派!是大叛徒!!是…”
他猛一桌,那几个嗓门最的栽了下去。接着,他遭到一顿痛揍,那些羡慕与妒忌的拳彻底惩罚了他的傲慢。落难公一次想要与人平等了。他是个普通人,离开了家,他的价值等于零或负于零。
他不再去学校,因为学校的各派红卫兵组织均不接收他。他剃了平,穿起父亲早年的破军装,整天煞有介事地上街抄有关父母的大字报,让父母及时了解外面的情况,好早作打算。
有一天夜里,正当父母结束了最后一场批斗归来,全家准备安寝时,院的大门被擂响了。母亲嘴发白,似的说:“别让他们来!我受不了!…”她拿起安眠药瓶,睛如两孔枯的井,黑的充满绝望“谁也不要靠近我!要是他们来,我就——”
父亲和母亲撕扭着,安眠药撒了一地。母亲搂着父亲嘤嘤地哭了:“我受不了!受不了了…”
一贯理的父亲生怕别人夺走他的妻似的搂住她。两个儿一次见到父母如此亲切,一次到他们也象普通夫妻那样相依为命,是一对普通的男人和女人。父亲充满情地对儿们说:“去吧,去开门。你妈妈打过仗,枪林弹雨她都没怕过,如今还怕什么…”
大门被擂得天摇地动。母亲闭着依在父亲肩上,仿佛已没有了生息…
他看了哥哥一,而那优等生却象傻瓜一样直着:“不,不去开门!不去开门!”
他却一跃而起,迅速上破军装,又翻不知从何来的红袖章往臂上一橹,猛地打开院门:“什么?什么?!”
“什么?揪姓杨的!还有他那个臭老婆!”几个佩育学院袖章的彪形大汉用丹田之气答。
他微斜着靠在门上,晃悠着手里的铜宽带:“来晚啦!走资派已经被带到我们总去了。这里已被我们占领啦!”
“你们是哪一分?”
“…不会看吗?”他懒洋洋一晃胳膊。臂章上“五一四一”几个数目字那帮人里,大汉们往后缩了缩。这个万余人的军械厂,听说目前每人都装备了手枪。他们陪着笑离去了。
当夜,父母转移到一位退休的老司机家里,那个老司机曾长期受过父亲的接济,一认定“杨副书记是好人”
…哎,等等,下肢还在么?让我用手来摸一下。不,最好还是不要摸,很难说会摸到怎样一个结果。那么凭觉试试,可觉遗失在刚才那场激战里了。哦,这叫作麻痹状态。那次上山去开渠,炸石方时,一块石下来,他推开了边手足无措的伙伴,而自己的却被石击中。到医院动手术前,给他注了一针,他的下肢就毫无觉了,和现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