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圈,托他漂向彼岸——而彼岸在哪?还要走多少路?还要翻几架大山?他们上唯一的储备是半块压缩饼。他和三已被疲劳饥饿垮了,得正视这个现实了。然而另一个可悲的现实他不忍向三提示:他们早迷了路。这片杂树林他们昨天中午就曾经过,并在此休息过。累糊涂了的三自认为走了许多有效的路,而实际只兜了个圈。了不起苦笑了:地球果真是圆的。他们证实了麦哲首次环球航行的伟大发现。不过航海家们是循地理的必然,而他俩却是于地理的误会。这误会将使他们最终陷怎样的境地?他到无望。
战争有它喧嚣的一面,必有它死寂的一面。正因为喧嚣的衬托,静,才显得如死一般。大队在何方?刚上战场时,了不起那样怕听枪声,而现在他却盼望听到枪声。枪声是夜海上的灯标。战争中,有枪声的地方就有生命。他没有参加过正式的战斗,但从伤员嘴里,他知上百名战士一齐攻的阵势。他们即便倒下了,也仍是一个集。死的冷清被集分担着,死倒成了闹的事。和集在—起,多么好…—阵“扑腾腾”的声响使了不起吃惊望去:远两只鸟在树桠上打架。但一会儿就发现它们并非斗殴,因为其中一只稍小的鸟(大约是雌)坠落到地上,那另一只围着它低低盘旋,发哀鸣。那只坠地的鸟徒劳地扇着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它显然受了致命伤。这鸟多呀,纤巧秀丽,白羽灰颈…可惜不知它们叫什么名字。那只雌鸟不再挣扎了,慢慢安详地收起翅膀,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儿。雄鸟围着它呼唤,盘桓,终于起飞,寻它自己的生路去了…了不起被这情景刺痛,一个潜伏在意识底层的念渐渐浮上来。
明摆着,是自己在拖累三。他为他已跌成了这副惨相,接下去谁担保他不会为他断送命。即使侥天之幸,他能背着他走大山,不再遇到敌人,不再有任何意外,然而人却不能违背自然法则:从中摄取量。他们的只有不足一两的饼了。这半块饼谁也不肯吃,大概在两人都饿死后尚存留着。再想想受了重伤的脊椎,或许他这辈站立和行走都成了历史,今后只能坐在手摇椅上去看别人指挥的音乐会了——啊!那将痛不生,那疼痛超乎一切应范围。还是别想什么音乐会吧。此刻他和他只应该让幸运选择一个…他望着这张熟睡的脸。
有什么必要将这无望中的希望继续下去呢?在这时还有必要安(毋宁说欺骗)我们自己吗?我是个暴戾的家伙,骄横的混帐:这我从你从不反抗的睛里早已看到了…我不得能赎回什么,但没有这个时间了。我但愿把生的希望留给你。你不该救我,不该为我受这么大的损失,难你没有记忆吗?还是让我来替你卸掉这个沉重的包袱吧。没有我这报废的躯拖累,你或许能走完这艰辛的山路,找到队,投向战友,回到祖国,以你以往的韧活下去…这不是胡思想,这是唯一的办法。
三已睡熟,鼻发浅不一的鼾声,使那只探探脑的灰松鼠溜一下又蹿回树上。鸟儿在远近互早安,森林的早晨原来是这样开始的…
了不起把盖在上的军装撩下来。半块压缩饼。小半壶。还有武。但愿三不要再迷路。祖先啊,你们发明了罗盘和火药,你们没想到它们成了战争必不可缺的东西。假如有一枚指南针,再多一“火药”三的生命就有了更多的保障。
了不起试着挪动了一下,双手死抱着一棵树,树被他摇撼得簌簌打颤,这声音居然没将三惊醒。创伤的疼痛使他骤然了一层细汗。他妥协了,僵持一会,等待适应这剧痛。他终于靠树的力量把翻过来,变成腹贴地的姿势,这样,他可以利用每一棵树,搂住它,将拖过去。树林越往里越稠密,他想爬到它的最,那里有繁枝密叶的遮掩,好让他躺着静静地追忆些什么,怀念些什么,幻想些什么。然后他将闭上睛,安安稳稳睡它一觉,这一觉但愿永不复醒。他又向前挪了一步,树的响动使三惊悸一下,他没睁开,只用手去摸摸边的枪,然后鼾声又继:他太累了。他那副溜肩膀上曾驮着一百多斤的躯奔波了一天一夜。了不起用胳膊将上支撑起来,再一次回看看他——再见了,哦不,永别了。祖国保佑你…
廖崎刚走住,就被本市的几名记者围住。“早听说你的大名,北京不少报纸上介绍你是乐坛升起的一颗新星!请谈谈你的成长过程:你是怎样自学成材的?”
“听说你当过兵,上过前线,受过伤,这些都很能引听众——我是电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