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些错杂生长的木和毫无节制蔓延滋生的大片“飞机草”赞比亚加快脚步,不时听见后的数来宝发各声响磕撞,趔趄,摔下去又爬起来。不发哪声响,都伴随一阵捂在嗓里的诅咒。尽如此,他依然跟不舍,赞比亚甩不下他,只得稍稍放慢脚步,必要时停下拉他一把。
“看不,你也犟。”
“不然你太小看人啦。”数来宝赌气。
天更暗,余晖还剩最后一缕,苍穹已现几颗星,暧昧地闪着。此刻两个夜行者上的衣服已被汗透,动一动,它与肤的磨系数便增大,煞是难受。数来宝用帽扇着风,问赞比亚:“咱们吗绕着弯走?”
“从这边下山安全,那边离公路近。歇会吧。”他趁数来宝坐下休息,看了看地形。山下似乎有个小村。
“好象要下雨,天闷人得很。”数来宝仰起脸“下吧!听说过吗?国有一次下了雨,片跟大雪似的直飘…你不信?雨就降在肯塔基州。”
赞比亚看一累得象摊泥似的数来宝“怎么样——你在这里等雨吧?”他似笑非笑。
这是他惯用的激人的神情。数来宝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开路!”他装着劲十足,迈开两条发的。
两小时后,前面现一群低错落的房。他们几乎不一声响地往前走,但村里没有半动静,一个个黑的小窗象剜去珠的眶。大约村民们都被公安屯赶跑了,田地也匆匆收过,翻着新鲜的土,枯萎的瓜秧被扔得东一西一。
“地瓜被刨光了。”赞比亚失望地轻声。
数来宝仍然不顾一切地用两手在泥里扒。突然,他发一声惊叫:“还有!还剩得有!”赞比亚扭过,见他泥乎乎的手上托着个拳大小的地瓜儿。“看!仔细着翻,还能搞不少哩!”他顾不上许多了,把地瓜在衣襟上蹭两下“咔”地咬了一。
赞比亚迅速观察地形:这片地瓜不足五亩,大小不等,形状不一,象胡连缀在一块的补钉。前面一片田,晃着癞痢似的稻秧。一侧是一洼塘,塘边是低矮的苇草,苇草连着一片芭蕉林。赞比亚盘算好万一情况下的退路,便蹲下,和数来宝一起往泥土扒。这艰难而原始的扒掘持续了两三个小时,才将挎包装满。赞比亚提醒:“该走了…”
“不,不行!”数来宝也顾不得抬,仍奋力在土里刨着“多一是一!采娃饿得昏过去了,我看着心里忍得下吗?…”他腔里发“吭哧吭哧”的声音。
“呆久了不安全!快走吧!”赞比亚睛不停地四下扫视,右手指始终勾在枪扳机上。
“再刨些!再刨些…”数来宝两手不停,近乎一机械动作。
“刨多了也没法带走!”
“瞧我的——”他飞快脱下军,又将里面的长衬退下来,再光上军。他把衬两个礼,一边对赞比亚说:“我妈领我拾榛,就常这么…装百八十斤都没问题,快!多刨些…”他又扑到地上,机械而忙地起来。“采娃有吃的了!采娃有吃的…”他唠叨着。
赞比亚突然听到从村方向传来响动。他猛地住数来宝的手。“有情况,别动!…”
数来宝听了听:“你神经过!”他甩开赞比亚的手,依然象着似的刨着。他的理智崩溃了,想不到此刻还有任何比刨地瓜更重要的事,包括生死。他受不了采娃的泪,受不了其余三个姑娘因饥饿而缩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