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季晓舟不准她们惊动他。
“只能这么着——我穿季晓舟的演服。”廖崎气笃定,毫无商榷意味“乐队不能没指挥,大提琴少一把没关系。”
他赞地从大老远眺望着那颗智慧的脑袋,那修长的、艺术型的双臂。他在距他五十米的斜后方找了个位置,轻轻坐下来,并坐得笔直,似乎对这个音乐骄的背影也不能造次。不用说,他对他充满羡慕,在音乐王国里,他是王,而他却相当一个弃儿——不公在于他和他都把音乐视若神圣,他对音乐的与理解毫不亚于他。
“我当然有权力!”廖崎知有领导在场,他吃不了亏“我要求的最低质量他从来都没达到。他常常跟乐队脱离几小节,这我最清楚。”
“你没有权力说这话!”杨燹带着威胁意味站起来:“攻击”的架势已拉开。
“那你就这打扮?…”
廖崎在众人的示威中悠然地一下一下欠着脚后跟,并把宽容大度的脸转向黎队长,那意思在说:请您裁决吧,是谁在无理取闹,是我还是他们?
“谁说少一把大提琴没关系?我看少了指挥才没关系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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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遍铃声响了。黎队长发火了:“你们乐队搞什么名堂?!”
“穿谁的?一人一!”
—九七五年,军区举行军一级宣传队会演。为会演,军开销一笔钱,为他们每人订了一演服。幕启之前,乐队全穿着一新,提前就位。合唱队也比以往积极,列好了队形。这动力来自新军装(而且是涤料的)。然而第一遍铃响之后,廖崎却穿着一件圆领海魂衫走上来。黎队长急了,问:“什么时间了,你怎么还不换演服?!”
事后廖崎找她表示“歉意”歉的话是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那里引来的:“我们都要自己心中的艺术,不要艺术中的自己——你缺少的就是艺术中的忘我啊!”廖崎并不因他的全下属造反而气馁。他习惯在对立情绪中生活。他把人们的这情绪统统视为嫉妒。他渐渐学会从敌意中获得快。但自从他挨了杨燹那两拳之后,对这个黑大个至少是避其锋芒,他不承认自己怕他,只是不屑与他一般见识。
此时,乐队队员们已陆续从各个角落走后台,他们需要换上笔的西服,就象廖崎上那件…
他有成竹地一笑:“当然不行。我可以穿别人的。”
酝酿的情绪见鬼去!”
剧场灯暗下来,
廖崎的目光直接投向坐在角落里的季晓舟,后者正埋往琴弓上一遍又一遍地抹松香,抹得那么认真,那么卖力,他的心思早张的预备状态,以至廖崎叫了他三遍,他才惶然抬。
“你们别胡闹吧。人家现在指挥的是一百多人的大乐团,不是闹着玩的…”
季晓舟欠在椅上:“那我…我穿什么呢?”
“我不是说了吗,大提琴少一把没关系。”
“指挥就那么了不起?今晚咱们试试,没有指挥咱们得响不!…”
“音量?我从来就没发现季晓舟的音量对乐队产生过作用。”廖崎双手在兜里,象是在存心激怒这个集。
“演服没有熨平,我拿回去重熨,今天忘了带。”他神情自若地答。
这姑娘有一次穿了件新从上海捎回的白的确良绣衬衫,兴冲冲滋滋地来参加排练。廖崎临时抓着自来笔当指挥,打了一声响亮的榧,表示“开始”那天他情绪很好,拼足全力气挥舞手臂,钢笔帽被甩了去,笔里的炭素墨至少有一半落在小提琴手的新衬衫上,那一向洗得搽得很白净的脸上也未曾幸免。她摔下提琴哭着跑了。
一个小提琴手用女音叫喊。她是上海兵,平时极腼腆,这会却一嚷再嚷:“我看我们全走光,让他一个人表演好了!…”
季晓舟聋拉着一双溜肩膀,似乎很为大家的对廖崎表示歉意。
季晓舟已将崭新的演服脱下来。他里面穿着一件颜褪尽的蓝运动衫,溜肩膀上还着用松带绾住的白布假领,加上他退维谷的尴尬面孔,实在狼狈…乐队倾向杨燹的越来越多!
“胡说!一共三把大提琴,怎么能没有关系呢?”说话的是杨燹,其他人用不满的嗡嗡声“协奏”“从整到音量,一把琴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