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指挥说,就差那一;就那一扣扣儿…他说这话时一也不老三老四,所以五十岁的指挥尴尬一瞬,帅劲上就还原了。毕奇的提琴独奏靠后半场,三次谢幕后,汗把他的薄料军装后背打得浇。女兵们一块上去给他打扇、汗,端冰镇。女兵们疼他的时候嘴里总有几声骂:“又没睡午觉!”“又藏在哪儿练琴!”“累不死啊?”…毕奇就那样站着,脸上有一羞愧。毕奇毕竟很纯洁,女的碰使他多少有些受罪。穗在毕奇走过去时本想说句什么。什么都行,比方“拉得真”之类的废话。但她临时又变卦,佝腰装着整理舞鞋去了。她看见那双穿铮亮“三接”的大平足从她边走过去,不久听见一声:“奇奇!…”不必看也知是妞妞和丫丫。妞妞有一米八零的个,却梳两细辫。丫丫膀大腰圆,一老烟牙。两人都说极不地的四川话或极不标准的普通话。
所有司令、政委的儿女都是这样一话;超越省界的、涵括东西南北的、于任何乡俗的洋泾滨。她们大声和毕奇说话,一一个“奇奇”她们是奇奇独奏的前一分钟剧场的,奇奇上面谢幕,她们下面就拍拍走人了。除了奇奇,所有人的表演都是“傻蹦”“瞎吼”有时她们心情特别好,也会把领舞演员或独唱演员招呼一下,说:“唉,那谁,过来过来。”过去后,丫丫会上下打量她(他)一下,说:“得还不错,叫什么呀?”告诉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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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毕奇你别脓包啊,让他们诈真话你就脱军装吧!老吴把责任开脱得很好,开脱不掉的一儿自己替毕奇了。谁也不知老吴的档案里是否为此留了影。老吴不在乎,他非党非团,又是末席,还能往哪里贬?只叫毕奇成了音乐伟人别没良心,忘了为他牺牲的末席老吴和贫农瘸。穗盯着老吴薄薄的嘴,生怕它们摆“萧穗”三个字的形状。还好,好像没有,他和毕奇谈论着一段旋律下乐池去了。灯暗下来,观众席静得只听到人们不断咳嗽“喀、喀”地吐痰。乐池里的校音声也敛息了。男女演员们收腹,准备一个冲刺去。指挥抬起,一小阵,又放下来。指挥问首席提琴毕奇怎么了。毕奇说有人音不准。于是他又给个音,大家又校一遍。毕奇再领,又是一遍。
老吴说哪个女演员瘦便说她“一骨”说谁踢后是“狗撒”说谁短,就叫谁:“两条的大提琴”一缺陷的毕奇却从没让老吴糟蹋过。老吴毕奇到什么都替他的程度。他替毕奇壶,替毕奇钉棉被,吃毕奇的包和,也替他受过。一次年度打靶,老吴和毕奇站靶场警戒哨,不准行人靶场外围,以免被弹伤着。老吴站东南,毕奇站西南,老吴远远看见西南边木丛里没一个人影,立刻向卧在几百米外的击手们挥旗大叫:“停止击!…”却来不及了,一颗弹落在一个打猪草的老太太上。毕奇傻看看血泊里的老太太,老老实实告诉老吴他一个盹儿功夫把老太太放了靶场。老吴叫他闭嘴,责任由他去推卸。
。他哭起来是不怕羞的,一面呜咽一面控诉,完全是个忍无可忍而告状的孩。毕奇呜啊呜地向老吴告状,在嘴上拉丝儿,鼻涕在鼻孔前泡,老吴便真跟惹毕奇的人生气。老吴一开始听毕奇拉琴就不行了。虽然是末席提琴,但老吴对于音乐最识好歹。几天后的一个晚餐时间,很多人围着毕奇说笑。穗非常害怕,老拿梢去瞟他们。只要有谁朝她这边看一,她便在心里说完了,他们正在把她的事情告诉毕奇。她现在唯有在毕奇跟前还有脸面。有个人给你脸面多么不容易,这对于垂死地希望同人们恢复正常接的穗是救命稻草。穗见毕奇走过来了。她嗓得一饭也咽不下去。假如毕奇看见她当没看见,就说明有人已把她下的好事告诉了他。
他却向她笑笑。她在这个笑里没找到任何破绽。她一气松下来,看着毕奇笨笨脑在洗碗池那儿洗碗、接、仰脖漱,军帽顺着脊梁下来。在毕奇心里她还清白。一阵窃喜使穗又犯起骨轻来,脚也飘然了,原地来了个“劈叉大”人们不是那么彻底地残忍。穗呆着,一条晚照来,桌上的一群大苍蝇五彩缤纷。直到十月国庆的繁忙演,毕奇似乎始终蒙在鼓里。穗仍是揪心,一旦看见有人跟毕奇眉飞舞地说话,她便提心吊胆:毕奇上要知她穗闯下什么丢脸大祸了。她看见老吴跟毕奇都抱着琴拨弦,老吴说着什么,毕奇朝男女演员这边看看,笑笑。老吴嘴很缺德,只对毕奇一人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