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小姑娘又说:“没事!我趴在我爸耳朵上跟他讲,谁都听不见!每次都是这样的!”
老几在冷风里站了一刻,对小姑娘说他下次再来,让她爸爸好好招待大队长吧。话讲他意识到,没下次了。要是再来一个晴天,山上的路怎么都能通车了,科教片也就该装箱上路了,他还上哪儿见小女儿丹珏去?他都不晓得小女儿长成大女儿是什么样,也无法验证婉喻的模样是否长在了她的模样里。他又把邓家二丫叫回来,掏了包了手帕的欧米茄。那是梁葫芦的半块换来的欧米茄。老几看着小姑娘跑回去传话了。不久她跑回来,告诉老犯人,她爸爸批准他去场礼堂看电影。
“我爸爸对着我耳朵说的!”小姑娘邀功地说。盯着老犯人浑打量,希望能盯一个糖果什么的。
老几给孩盯得满心愧疚。他没办法,他有好几年没见过糖果了。
“我爸还说,你不能跟别人讲是他批准的。”
他问小姑娘她爸还有别的话没有,她想了想又说:“他还说你在早晨五之前要回来,不然他就报警。然后他就不了。”
老几往监狱走的时候成了个年轻人,镣的脚在冻得起壳的雪地上破冰前,步伐崩脆。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一瓶牙疼粉没有破费去。
但走了没多远老几走不动了。明天他是无法离开活现场的。每天的活地都是当天工的时候宣布。有时甚至不宣布,去哪里活,反正用不着征求犯人的意见。邓指是什么意思?是要他老几自己接着行贿,买通了一段路,接着去买通下一段路?犯人里传着一个暗藏财富的老几,所以们想象的老几比老几本要阔许多。到来老几的牙疼粉是省不下的。
夜间下了大雪。老几觉得自己是被雪片砸门帘的声音惊醒的。那是大草漠上难遇的漂亮大雪,把黑夜下成了白昼,一白光从草门帘下面透来。前几场雪跟这场雪比,只算是意思意思。
伪连长听见老几的铺草响,便压着声音叫说下雪了。他的意思也是“这才叫下雪”!
让雪下醒的不止老几和伪连长,几乎人人都醒了。大雪把号里下了,雪越厚室内越。犯人们知,这样的大雪意味着歇工。犯人们可以趁大雪养一元气。假如大雪一直不停,下它两个礼拜,们有指望养一层薄膘,当然薄得可怜。
老几想,刚刚通车的山路又封死。封得好,把小女儿留住了。第二天一早,本来就半沉在土下的号都被雪堵了门,没人能,一小时后,和解放军在雪上打,把几个号的犯人扒拉来,再让那些犯人接着打,扒拉其他犯人。因此早名拖延到了午后。邓指宣布全面歇工,各个号组织学习。犯人们懂得学习的真正意思,就是自我揭、相互揭发。大分犯人都怀有一个恶毒梦想:揭发别人的罪过,就是现了自己的步,而减刑是每一份恶毒梦想的唯一诱惑。人们在这样的大雪天都成了狗,你咬我我咬你,你我一块咬他,只有老几不言语。人们对老几的语言残疾都是谅解的。还有就是老几的态度。那是什么都认了的态度:命、境遇、一月十五斤粮…一切。老几不咬别人,所以咬他的人也就不多。咬他他也认。老几伪装吃,这是最派上用途的时候。
邓指中午来到老几他们的号,来视察大家“咬”什么成果来了。他带来一摞全国监狱系统的《自新日报》,让犯人们结合报纸“咬”老几偶然抬,发现邓指对自己微微一笑。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那么平起平坐的微笑,不乏心照不宣,笑得老几的心直哆嗦。邓指一定是对着白金欧米茄笑的。一定打听过了,它是真货,金是真金。一贯开始念报纸。犯人们咬累了,此刻坐在被窝里,靠在打垒墙上,听着国际形势、领袖会见、工业农业喜讯。空间里一片拉长的呼声,一多半人睁着睛坐得笔直其实已经熟睡。这样的“学习”行了四五天,雪才小下去。第五天中午,邓指来到老几的号,小声说他有个事要问问老陆。邓指问老几懂不懂修表。